贺潇:一个村庄的乡村治理实践——千峰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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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潇（农业农村部农村合作经济指导司）

  刚回到重庆云阳这座江边小城的时候，这场席卷全国的疫情还没有从湖北蔓延开来，县城里的人们虽然放缓了聚会的步伐，但是正常的工作生活依然有序进行。小舅问我，想不想去他们对口指导的村里去看看。他是县司法局的政治处主任，自从去年我们会同中央组织部、中央宣传部、民政部、司法部等部门开展了全国乡村治理体系建设试点示范和“百乡千村”乡村治理示范村镇创建，乡村治理就成了小舅他们关注的重点内容，时不时地跟我微信聊上两句。难得可以跟司法系统的同志一起到基层调研，我没放过这个机会。
  一、问题倒逼千峰村创新乡村治理
  我们去的叫千峰村，地处大巴山的四十八槽，距云阳新县城15公里，属于人和街道管辖。一进村就觉得舒适，村里有海拔800米以上的青山两万多亩，还有可蓄水10万方的千峰水库。这几年，充分利用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禀赋，搞起了农家乐，建起了度假村，还举办旅游节，平常卖不成钱的土产土货，在村里举办的各种节日里，都成为了游客们的抢手货，为乡亲们挣了不少钱，还成了全国文明村镇。
  以前的千峰村可不是这样。村支书熊孟说，千峰村是在2007年由原千峰村、加强村、健康村合并的。前些年，产业基础弱，环境卫生差，拆迁任务重，合村矛盾突出，小圈子、小利益团体多，集访闹访、拦车堵交，社会治安不佳，每年发生纠纷100多起。一提起千峰村，是“千峰七匹梁，人鬼累服降。天干无水吃，落雨土梭光。冬啃土红苕，春喝麻豆汤。到处都是山，就是没钱赚。养娃不读书，单身起网网！”条件差得连小伙子找媳妇都难。熊书记说，真是到了不得不改、不得不变、不得不治的时候了！
  二、创新枫桥经验，“三板斧”走出乡村治理之路
  在县乡政府和相关部门的指导下，千峰村传承创新“枫桥经验”，从抓无事酒、推进纠纷化解、评选红黑榜“三板斧”着手，探索乡村治理的有效实现路径。
  （一）抓“无事酒”，促进乡风文明。“无事酒”，就是以孩子“满月”、升学、搬迁等为理由宴请的酒席，可以说除了红白事，都是“无事酒”。村里人都挺好面子，这几年生活条件改善了，都想热闹热闹，后来逐渐演变成相互攀比、趁机敛财，大家负担变重，刚脱贫的农民还面临返贫窘况。2018年，村里开始整治“无事酒”，大伙儿挺想不通的，自己出钱办酒席关村里什么事？熊书记号召党员干部们，给群众做思想工作。算清账。他以自己为例，一年给出去的礼金大约6万元，其中5万多都是“无事酒”，再加上去吃酒席的交通费，误工费等等，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让群众心里有本明白账。定好约。召开村民代表大会、议事会、院坝会等进行讨论，明确酒宴的范围、对象、规模、程序以及监督机制，着重明确了送礼不超过100元，贫困户、五保户不允许送礼，并以村规民约的形式定下来。有人情味的是，至亲之间的人情往来不在此范围内。严防守。重庆农村流行坝坝宴，通常由“一条龙”农村餐饮服务商提供服务。谁要是违规承接了“无事酒”，村里就向县食药监局举报。村里还配合相关部门严查辖区内酒驾，防止宴会后发生交通事故。重监督。要举办酒宴的村民需申报，先经过村里的综治专干，再到村两委，最后到街道，都通过后在红白喜事登记台账上签字，才可以办席。办酒宴的时候，综治专干全程坐在挂礼处协助登记礼金。一旦查出违规随礼，普通村民送的礼金退回本人，村干部的则直接上交公共账户。他们还查酒席桌数，我问查得实数得准吗？熊书记嘿嘿一笑，说不行就上厨房数猪脚去！村里酒宴有规矩，每桌必有一只猪脚，多少个猪脚就有多少桌，差不离的。真的是实践的智慧！整治“无事酒”已经快两年，大家逐渐习惯了，虽然酒席办得少了，但人们情义一点都不少！
  （二）强化人民调解，推进纠纷化解。为改变以前矛盾纠纷多的局面，千峰村大力创新“枫桥经验”，在矛盾纠纷化解方面下了大工夫。现在有两个主要方式。人民调解品牌“源哥调解室”。小舅介绍说，随着“枫桥经验”不断深化，司法部门将人民调解作为改进基层治理的重要手段，持续拓宽人民调解范围。千峰村有个“源哥调解室”，是人和街道的人民调解员张明源建的。张明源，人称“源哥”，从事辖区民调工作已有17个年头，共化解各类矛盾纠纷1000多件，建立了调解室品牌，创新“望闻问切”四部曲、“1+N”调解办法，案件成功率和群众满意率达到了100%。镇司法所的秦波所长表示，有了“源哥调解室”这个品牌，各村都能学会“调解有理念、有技巧、有方法、有团队、有机制、有底气”。五老劝和团。千峰村把在村里生活的一些年纪比较大、处事较为公正的老党员、老干部、老代表、老教师、老辈子（指辈分高的人），组织起来成立五老劝和团。他们可以及时发现问题苗头、采取应变措施，降低纠纷等级，为村干部调解纠纷争取时间。熊书记说，曾经村里两户人家因为邻里纠纷差点造成群体斗殴，是80多岁的老村主任曾信杰及时出面暂停了争端，给问讯赶来的村干争取到了调解机会，最后顺利了结，村里正式出具了人民调解协议。近五年来千峰村充分运用村里各项调解资源，拓展纠纷化解渠道，矛盾纠纷率下降了90%。

△人民调解员张明源建的“千峰源哥调解工作室”

△千峰人民调解案件统计表
  （三）评选红黑榜，改善村容村貌。这几年，为了改变雨天泥泞、垃圾乱倒、污水乱流、纸屑乱甩的状况，千峰村在推进硬件设施建设的同时，深化“垃圾不落地、千峰更美丽”建设，积极开展“最美院落”“文明清洁户”等评选活动，推行垃圾分类、门前三包、两书机制、教育引导群众养成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和习惯，配置垃圾桶150个，评选清洁户600户，建立机制3条。村里还开展了“八好之星”行动，从文明卫生、优生优育、理性消费、邻里和谐、崇尚科学、尽孝尽责、自力更生、勤劳致富等方面开展评比展示活动。每季度分主题晒出红黑榜。最近的这次红黑榜是关于人居环境清洁的，红榜共17户，黑榜2户。据说，姑娘们找婆家都得看看对方是在红榜、还是黑榜。红榜名单，会通过村里的大喇叭向全村进行广播。黑榜则只是贴在村委会布告栏里，来村委会办事的才能看到。对此熊书记解释道，黑榜本意为警示，若把群众弄得颜面全无，破罐子破摔，则难以取得预想的效果，给他们留一个改过的机会。这是不是就是所谓“霹雳手段、菩萨心肠”？值得探讨。

△村内评选红黑榜，改善村容村貌
  三、乡村治理助力农村疫情防控
  从千峰村回来的晚上，小舅去参加了县里疫情防控的紧急会议，云阳县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全面启动。这儿靠近湖北，从那边回来的农村务工人员非常多，给农村疫情防控带来了严峻的挑战。县里一布置，村里就立刻召开了防控工作会，制定防控实施方案，严格落实网格化管理、拉网式排查、重点人群监测，创新管控方式，千方百计让群众管住腿、宅在家，最大限度减少人员聚集，守好“三道门”：守住村大门。安排党员先锋队、村民志愿者、驻村工作队等在卡口24小时轮流值守，做到一个不漏查体温、一个不漏查身份、一个不漏查来历。护住小区门。村域内的住宅小区所有人员进出必须实行登记、测量体温、佩带口罩，严禁小区内一切体育、娱乐、聚集等活动。同时，由网格员对小区内出租房屋状况进行摸底排查、登记造册，明确房屋出租者的防控责任，按照要求向村委会提供出承租人动态信息，并做好公共场所清洁消毒工作。管住楼道门。因村里独栋楼宇数量多，管理难度大，在保留消防通道、主要进出通道后封闭其他通道，设置卡口，积极发动志愿者参与楼栋管理，轮班值守。严格落实出入卡制度，执行每户每两天1人凭票出入一次采购物资的规定，尽量减少外出人员流动。本次疫情中，千峰村没有出现一例确诊病例，他们的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经受住了本次疫情的检验。

△防疫期间主要宣传工具——村里大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