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群：全球央行同步与竞争性转鸽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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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群（中信银行(国际)首席经济师、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美联储由鹰转鸽，即其货币政策由从紧转为从宽，已是确定性事件。就减息而言，现在的问题是减的次数与时间。目前看来今年减一次，时间为9月。也可能减两次，取决于中美贸易战的发展与美国经济的放缓速度。如果中美贸易战再度升级，中美两国经济都将进一步受伤，美国经济放缓加速，则7月与10月各减一次。
  实际上，一些国家央行已经先于美联储而动，新西兰、澳大利亚与印度央行已分别于5月、5月和6月迈出了减息的步伐。更值得关注的是，全球其他主要央行，包括欧洲央行、日本央行与中国央行都表示今后货币政策从宽，转鸽态势明显。欧洲央行于6月4日的议息会议上调整了「前瞻指引」，将维持超低利率水准至2019年夏天改为至2020年上半年，意味着以前的加息计画已经搁置，而减息成为大概率事件。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则于6月10日明确表示，如果有必要刺激经济，央行尚有许多弹药可用，包括减息，转鸽态度不言而喻。中国央行，即中国人民银行，则在5月中美贸易战升级后再度转鸽，副行长潘功胜5月30日称将综合运用多种货币政策工具，保持银行体系流动性合理充裕。至于英国央行，虽5月议息会议维持利率不变，但脱欧进程进一步受阻而拖累经济增长，转鸽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表明全球央行正在同步性地转鸽。究其原因，首先在于全球经济增长同步性放缓。各国际组织与市场机构的最新预测表明，今年全球经济增长将比去年明显放缓。国际货币组织（IMF）、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世界银行分别于4月、5月与6月预测2019年全球GDP增长3.3%、3.2%与2.6%，比2018年放缓0.3、0.3与0.4个百分点。而且，主要经济体同步性地放缓。据世界银行的预测，2019年美国、中国和欧元区的GDP增长速度分别比2018年下降0.4、0.4和0.6个百分点。放缓的原因，除了週期性因素之外，主要是全球贸易冲突，尤其是中美贸易战。这就告诉人们，贸易战是没有赢家的，双方都将受到重大损失。那种极力夸大他方损失而不提己方损失的行为，要么是经济学上的极端无知，要麽是策略上的有意欺骗，是非常可笑或无耻的。对不明真相的群众而言，虽不能要求懂得经济分析，但应该相信真正专业的经济学家的分析与观点，而不要听从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谎言。中美分别是世界第一与第二大经济体，占全球经济的24%与16%。在全球化的今天，如此强壮的老大与老二因贸易战受损，其他的弟兄当然难以独善其身，全球经济同步性放缓势在必然。为应对经济的同步性放缓，全球央行同步性转鸽就是自然的了。
  同步性转鸽的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是各国央行竞争性转鸽的逻辑。即，各国央行都不愿在转鸽方面落后于其他央行而争相转鸽。为何如此呢？是因为，如果其他央行，特别是其他主要央行转鸽，而自己仍持鹰派立场，则不但本国经济增长速度将落后于其他国家，且在当今全球化时代本国资源将会被转鸽国部分地无偿掠走。此话怎讲？应该认识到，在货币与黄金脱勾的时代，央行转鸽就意味着一国可以几乎无成本地多印钞票，而多印的钞票除了能购买本国生产的产品及服务，进而推高本国通胀外，还能购买他国的产品及服务。这意味着，一国央行转鸽，该国就能几乎无成本地更多购买他国的产品及服务。在这一形势下，如果被购买国的货币政策不变，进而通胀水平不变，就相当于被购买的产品及服务被转鸽国部分地无偿拿走。说“部分地被无偿拿走”是由于，被购买产品的国家虽然可利用销售产品的收入反过去去购买转鸽国的产品，但问题是，第一，转鸽国是否有其所需要的产品可买，无可买则造成净损失; 第二，转鸽国的通胀水平，进而产品价格已经推高，此时既使可买也要承受通胀之差所带来的价格差损失。这两点损失就是“部分地被无偿拿走”之意。有人可能会说，这可以通过汇率的升值来抵销，但外汇市场有很多因素决定，此损失不一定引起汇率应有的相应升值，且既使汇率有了相应的升值也会有一定的时滞，但损失在升值之前已经产生。要防止这一局面，只有被购买国央行也转鸽，也多印钞票，从而推高本国通胀，进而提高率先转鸽国购买本国产品及服务的成本。这样，被购买国的产品及服务才不至于被转鸽国部分地无偿拿走。
  尤其是，如果这个转鸽国是美国，情况就更为严重。这是因为，首先，美元是国际主导货币，美联储多印的货币在世界上可以通行无阻与零成本地购买他国的产品与服务；其次，美国是贸易逆差国，进口少于出口，意味着他国在美国并不能如意地购买到所需要的产品及服务；再次，美元的主导性地位使得他国货币难以随愿地升值。
  所以，在主要央行，特别是美联储转鸽的形势下，各国央行只有也转鸽来应对，竞争性，进而更为同步性的转鸽便势在必然，不是想为也，而是不得不为之。
  如此的竞争性可以一个并非特别恰当的例子来比喻。就好像一锅饭刚好可乘10碗，分给10个人，1人1碗，大家排队乘饭。如果每人守规矩只乘1碗，则大家都守规矩排队轮流去乘。但如果有人犯规乘2碗，则必有1位动作慢的乘不到而要吃亏，所以大家必跟随犯规而插队去乘，甚至产生哄抢。如果乘2碗者是老大，就更是如此。这就是竞争性犯规现象。央行转鸽国超过实体经济需要多印钞票，就相当于上例中有人犯规乘2碗，则他国将必然跟随犯规也多洒钱，就像例子中大家插队去抢乘，否则本国的产品或服务将部分地被无偿拿走，就相当于例子中不插队者将没饭吃。如果首先印钱者是美联储，就相当于乘2碗者是老大，竞争性局面将更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