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平：中美贸易摩擦底线基本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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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平（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长）

  G20大阪峰会上中美两国元首会晤使中美贸易摩擦形势峰回路转。虽然不能因此认为两国之间的贸易摩擦就此彻底转寰，前去一马平川，但有理由认定，中美贸易摩擦已经基本探明阶段性底线。
  5月初，中方表示不能接受美方强加在中方头上的有损国家利益的协议内容，美国遂对中国2000多亿美元商品加征25%的关税。中方随即搁置了双边谈判，全面抨击美国的霸凌行为，给出了中方在中美经贸关系问题上的谈判底线，其实质是不会吞下有损国家利益的苦果。谈判的底线通常是单方面给出的，但这一底线能否真正成为制约双方行为的框架，还需要谈判的另一方加以确认。在G20大阪峰会上，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美方将和中方按照两国元首确定的原则和方向，努力工作，共同推进以协调、合作、稳定为基调的美中关系。美方希望通过协调，妥善解决两国贸易平衡，将不再对中国出口产品加征新关税。美方愿意同中方达成彼此都可接受的贸易协议。这似乎表明，中方5月初所亮出的谈判底线已基本上为美方所认可或接受。
  美方愿意在中方亮明的底线之上展开新一轮谈判，决非是决策者主观上的一念之差，而是由一系列客观因素所促成的。
  尽管自中美贸易摩擦爆发以来，中国经济面临持续外部冲击，经济增长压力明显增大。但在逆周期宏观政策调节下，中国经济运行依然表现出良好的韧劲。中国经济增长具有良好的基础是毋庸置疑的。城市群和都市圈发展将进一步加快城镇化的步伐，新一轮农村经济体制改革将带大幅提升农村经济发展活力，长江经济带、长三角经济一体化、粤港澳大湾区、雄安新区等区域经济发展战略落地将在缩小地区间发展水平差异的同时形成新的经济增长极，高技术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在提升中国经济质量的同时将带来经济新的增长动力。放眼全球，中国在消费市场、人力资源、工业体系、数字经济等方面已经具备了日益增长的优势。中国经济所拥有的坚实基础和不断成长的国际优势已经成为抵御外部冲击的强有力物质条件。时至今日，内需已是主导中国经济的关键力量。经常项目顺差2019年一季度已降至约1.5%的很低水平，而美国市场在中国出口中占的比重也已快速下降至11%左右。看今日之中国，既有能力也有底气对外部霸凌行为说不，敢于亮出底线；也有自信在外部冲击来袭时保持自身经济的平稳运行。而任何想撼动这棵大树的力量必将付出高昂的代价或难以想象的损失。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美国发动的贸易战在伤害中国经济的同时，对美国自身的危害正在逐渐显现出来，贸易保护主义政策越来越不得人心。2019年二季度以来，美国经济增长动能明显减弱，主要经济指标都有不同程度的降低。6月制造业PMI创2009年以来的新低，投资者信心则降至2016年以来的低点。减税效果边际递减的同时财政收支压力加大，投资和生产预期下滑，金融市场持续大幅动荡，以至于美联储开始考量是否要通过降息来维持经济增长和保持就业。尤其是全球各类权威研究机构异口同声地指出，贸易战带来的成本几乎全部是由美国企业和消费者承担，美国市场日用消费品价格已经开始明显上涨。怨声载道的美国商界高度一致地反对美国政府继续推行贸易战，越来越多原本支持特朗普搞贸易战的共和党议员也义无反顾地反戈一击。可见，美国发动贸易战的经济基础和民意基础已几乎面临土崩瓦解的局面，相关政策再不改弦更张，可能最终会撞上南墙。
  经历一年多反复较量所探明的底线将为之后的中美经贸谈判提供有益的基础和条件。在没有底线的情况下，通常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具有很大的想象空间，以为任何贪婪和无理的索求都是有可能实现的。而当底线亮明之后，那些极端自私和无理、甚至撒野和耍泼的行为都将会在底线面前止步。对于那些美国政府中整天算计中国的人来说，底线已摆在那里，怎么强硬和狡诈也都无济于事。当底线不明时，极限施压往往会给对手造成持续不断增大的压力；相反在底线探明后，极限施压手段作用的空间被大大压缩甚至基本失效。如此一来，在底线之上就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谈判区间，相对于过去来说可能会比较有助于形成双方都可接受的协议。
  伴随着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的推行，中国经济和美国经济已然受到影响，世界经济增速也在逐步放缓过程之中，在探明底线之后，中美之间贸易摩擦结束了第一个阶段，进入了一个新的过程。在第一阶段，美方祭出“美国优先”的自私自利的政策理念，发动一系列贸易战打压贸易伙伴，试图以霸凌手段和极限施压攫取不正当的经济利益，遭到了相关国家的普遍反对和强力反弹，与此同时其自身经济也受到了相应伤害。在中方亮出底线之后，中美之间的贸易谈判可能会在摒弃极限施压、相应增加理性和关注公平互利的氛围下进行。在中方亮出的底线面前，美方可能会无可奈何地认识到，通过一个回合要大获全胜几乎是不可能的，还不如现实地接受“可接受”的成果，为共和党继续执政、特朗普竞选连任先备上一份好礼。随着选战的推进和展开，时间上已经不会再给美方背信弃义更多的机会了。未来经过不太久的新一轮谈判，达成双方都“可接受”的贸易协议的可能性明显增加了。
  在新一轮谈判中，中方仍将斩钉截铁地坚守底线，即绝不接受上一轮谈判中有损中国利益和尊严的有关内容，坚决维护好中国的国家利益和人民利益。尽管当前所出现的峰回路转可能会带来些许“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效应，但从长远和战略着眼，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只是中美战略博弈中的一个章节。鉴于美国遏制中国发展的势利会持续存在，双边贸易摩擦在阶段性缓和之后，仍有可能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卷土重来，形成新的波动和反复。而中美之间的博弈必将在非贸易领域进一步展开，中美之间将会长期保持战略竞争“伙伴”关系。对此，必须始终保持十分清醒的头脑，专心致志、持之以恒地做好中国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