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北京冬奥对全民健身的带动效应及其持续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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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琪（北京师范大学体育与运动学院教授）

  冬奥引导全民健身的显著成效
  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残奥会总结表彰大会上，胡锦涛同志作出“我国由体育大国向体育强国迈进”的重要指向，从那之后我国群众体育事业蓬勃发展。新时代以全民健身为主要任务的健康中国行动，正是体育强国建设的基础工程。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带动下，我国全民健身实践突破传统健身项目，让更多冰雪项目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引导着群众积极参与其中。
  2014年发布的《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提出，“将全民健身上升为国家战略”“促进冰雪运动繁荣发展”；2016年出台的《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快发展健身休闲产业的指导意见》要求，“以举办2022年冬奥会为契机，围绕‘三亿人参与冰雪运动’的发展目标，以东北、华北、西北为带动，以大众滑雪、滑冰、冰球等为重点，深入实施‘南展西扩’，推动冰雪运动设施建设，全面提升冰雪运动普及程度和产业发展水平”；同一年，多部门联合发布《全国冰雪场地设施建设规划（2016—2022年）》，从政策层面制定推动冰雪运动发展的详细规划。这些意见、规划的发布，传递了国家号召全民健身、提升国民体质和健康水平、鼓励群众参与冬季运动项目的目标和信号。在北京冬奥会的带动下，参与冰雪运动的人数越来越多，群众对冰雪运动的热爱度也越来越高。
  近年来，我国各地举办冰雪赛事的热情愈来愈高涨，媒体的宣传力度也越来越大，尤其是网络化与科技化宣传手段的应用，不仅让更多优秀的冰雪项目运动员以及民间冰雪运动爱好者有了更多展示自己的平台，普通群众了解冰雪运动的渠道也越来越多，参与其中的意愿也更加强烈。特别是自2022年北京冬奥会成功申办之后，“滑雪”一词在各大平台上的搜索热度一直很高并且持续上涨，滑雪、滑冰逐渐成为群众乐于参与的冬季娱乐方式和运动方式，“大众冰雪季”“校园冰雪”等活动更是引发了社会广泛参与。在冬奥筹备期，有关冰雪运动的新闻报道、不同时空的媒介宣传随处可见。冬奥会举办期间，媒体报道更是铺天盖地，即使受地域、疫情等客观因素限制，很多民众不能亲临现场感受竞技体育的魅力，但民众对于冬奥会及冰雪运动的关注度却空前高涨。可以说，在冬奥背景下，不间断、多形式的媒介宣传，对于点燃群众参与冰雪运动热情、更好促进全民健身作用突出。
  我国冰雪资源丰富，东北、华北和西北地区都有很好的冰雪资源。近些年来，国家鼓励大力开发冰雪资源，新疆阿勒泰、河北崇礼等地依托当地优良的冰雪资源，发展成为国内一流的冰雪运动场所，为广大冰雪爱好者提供优质的运动场地及服务。很多南方城市也逐渐建立了不同规模和形式的冰雪场馆，使得冰雪爱好者在家门口就可以体验到冰雪运动的乐趣，不用再特意赶去北方地区，这间接也带动了我国冰雪旅游的发展。从《中国冰雪旅游消费大数据报告》提供的数据可以看出，中国滑雪人数2016年之后一直呈现上升趋势，即使2020年由于疫情影响参与人数有所下降，但仍高于2016年的参与人次（见图1）。

  在国家政策的大力倡导，多种宣传媒介的争相报道，众多赛事、旅游、文化等活动的感染下，人们对冬奥以及冰雪运动项目有了更多的了解，越来越多的群众参与到冬季体育运动项目中来。这不仅为冬奥会的举办营造了浓厚的社会氛围、提供了大力支持，对促进全民健身向更高水平发展、更好推进体育强国建设也具有重要意义。
  冬奥背景下推进全民健身的现存问题
  2022年北京冬奥会背景下，冰雪运动氛围愈发浓厚，民众参与滑雪、滑冰等运动的热情持续上升，整体来看全民健身事业处于进步的态势。但在冰雪运动项目季节特性以及我国地域、空间、制度等多重因素的影响下，推进全民健身仍存在诸多现实困境。
  全民健身区域结构层次不平衡
  全民健身区域结构层次不平衡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东西部、南北部具有明显的区域间差异以及区域内差异；另一方面是全民健身参与结构不平衡。
  全民健身区域间差异以及区域内差异总体表现为三点：第一，西部地区与东部地区全民健身发展不平衡。西部地区较东部地区经济实力相对薄弱，社会发展总体水平较低，严重缺乏健身场地以及设施，加之体育人才匮乏、整体体育教育水平较低，西部地区全民健身整体发展滞后于东部地区。第二，南北地区参与冰雪运动的人数存在较大差异。冰雪运动受季节和天气等因素的影响较大，而南方冬季气温较高，加上南北冰雪资源分布并不均匀，限制了南方室外滑雪场地的开发和滑雪项目的开展。第三，全面健身除了区域间存在差异外，区域内也存在差异。受经济发展水平、区域开放程度、家庭教育理念、居民身体素质等多重因素的影响，即使在东北、西北和华北等冰雪资源较为丰富的地区，城乡、学段之间的冰雪运动发展水平和普及程度也较不均衡。
  全民健身参与结构不合理主要表现在参与人群结构不合理和参与项目结构不合理两方面。在国家一系列政策和大型体育赛事的影响下，我国参与体育锻炼的人数比例持续增长，但是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人口比例较低，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较大的差距。全民健身计划面向全国人民，旨在提高我国国民健康水平、改善国民身体素质。《2020年全民健身活动状况调查公报》显示，当前参加体育锻炼的人群中，儿童青少年的比例要高于成年人以及老年人。在全民健身下一发展阶段，重点调动中老年人群的运动积极性，进一步提高各个年龄段人群参与体育锻炼的频次与时长，整体统筹推进全民健身尤为必要。另外，存在健身项目多元化程度不高的问题。随着全民健身的深入推进和各种体育设施的不断完善，居民健身虽然不再局限于健步走和跑步等传统项目，更多的人转而投身于球类活动乃至太极、空竹等小众项目，但群众健身项目依然较为集中。如今，在北京冬奥会的带动下，群众虽然开始尝试不同的体育运动项目，尤其是冰雪运动项目，但受制于自然气候、地形条件以及冰雪运动发展历程和文化氛围等因素，我国冰雪运动渗透率依然不高。从参与群体来看，冰雪运动的高危属性也导致参与人群比较局限，老年人和儿童青少年参与冰雪运动的较少。
  全民健身设施及服务供给不充分
  全民健身项目多元化发展进程缓慢与公共体育设施服务供给不充分之间存在一定的联系。
  其一，全民健身场地设施存在总量不足、分布不均和利用不充分等问题。很多大型场馆利用率不高，普遍存在闲置浪费的现象，常见一些为举办大型体育赛事而兴建的体育场馆在赛事结束后基本失去作用，且出于场地长期维护需要也不对居民开放的情况。同时，群众身边的健身场地明显不足。采访调查显示，群众普遍希望在居住地附近有较为便利的健身场地设施，高年龄段人群对此呼声更高。在北京冬奥会背景下，有条件开发滑雪场地的地区纷纷响应国家政策，但尚未形成场馆设施的共建共享机制，群众参与冰雪运动项目的期待不能得到完全满足。同时，在缺少冰雪课程资源、公共冰雪运动场地设施不向公众开放的情况下，推进“冰雪运动进校园”行动在很多地方收效甚微。
  其二，专业指导人才匮乏，导致很多群众对于新兴健身项目的参与只能停留在欣赏观看层面。虽然有的居民会出于兴趣和好奇进行动作模仿，但由于没有专业人士的指导与纠正，很容易造成运动损伤。这一问题在冰雪运动项目上更加明显。也就是说，冰雪运动指导人才供给不足是阻碍居民广泛参与冰雪运动的另一大因素。目前，我国具有专业冰雪运动指导资格的人数较少，各地普遍缺乏滑雪指导员和具有专业冰雪运动执教资格的体育教师，且教练员学历普遍较低，冰雪专职医护和救护人员稀缺，导致滑雪市场的培训需求无法得到满足。另外，教育系统校园冰雪教学指南、课程体系、技能、裁判等级等行业标准也亟待健全。
  全民健身群众参与意识不够强
  《2020年全民健身活动状况调查公报》显示，我国居民普遍能够意识到体育健身的积极作用，但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人群以儿童青少年为多，中青年群体参加体育锻炼的人数相对较少。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年轻人的闲暇时间较少，工作压力较大，下班后更倾向选择看电视、上网等方式来放松。中青年群体作为国家建设和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他们的健康状况不仅事关个人、家庭，还关乎整个经济社会发展。另外，不可忽视的是，中青年群体的体育锻炼意识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的孩子。由此，培养中青年群体参与体育锻炼的意识，促使他们形成稳固的健身习惯意义重大。
  具体到冬季体育项目，北京冬奥会带起“冰雪热”，但实际上，相关调查显示，我国滑雪参与人口渗透率不足1%，美国、日本滑雪人口渗透率是我国的近10倍，瑞士、奥地利等国家的渗透率超过30%。可见，我国的冰雪运动普及还有较大的发展空间。除却前文提及的气候季节限制、场地供给不足以及新冠肺炎疫情反反复复等客观因素的影响，冬季体育运动项目参与程度不高还有其他原因。例如，冰雪资源多集中在较为偏远的郊区，人们出行不太便利；又如，冰雪运动的高危特性限制了各类人群的广泛参与。针对这些问题，可以从增设雪场班车、规范冰雪运动器材使用、提高雪场冰场安全保障等方面出发打消民众的顾虑，提高群众参与的积极性、主动性。
  冬奥带动全民健身向更高水平发展的路径探析
  2022年北京冬奥会对于全民健身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可以提升冬季体育运动项目的参与度，促进冰雪运动项目的普及，推动冰雪运动持续释放经济、社会、文化、教育等效应。在已有成效与现实困境下，如何让冬奥带动全民健身向更高水平发展，是值得探究的重要问题。
  发挥政府主导作用，探索冬季运动新布局
  2016年3月18日，习近平总书记专题听取北京冬奥会、冬残奥会筹办工作情况汇报时表示，“要把推动冰雪运动普及贯穿始终，大力发展群众冰雪运动，提高冰雪运动竞技水平，加快冰雪产业发展，推动冬季群众体育运动开展，增强人民体质”。
  冬季运动项目的发展离不开政府的支持，政府部门必须发挥主导作用，通过主动扶持和引导的方式促进冰雪运动普及发展。首先，要制定一系列优惠政策，如土地、税收、财政补贴、贷款优惠等，调动市场资本投入到冰雪运动中来，促进冰雪运动场地设施建设和相关赛事开办，也可以通过购买服务等方式鼓励社会组织开展冰雪运动活动，激发全社会参与冰雪运动推广普及的活力。其次，要出台一系列指导冰雪运动与相关行业融合发展的政策、配套措施以及规范标准，打破部门藩篱，加强体育、文旅等多部门联动，共同研究制定冰雪运动与旅游产业融合发展的政策。冬奥会比赛场馆所在地要建立冰雪旅游产业总体规划，冬奥会赛前以区域性冰雪体验旅游度假为主，赛时以冬奥会旅游为主，赛后以国家冰雪体验旅游度假为主，帮助地方实现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第三，冬季运动项目既涵盖自由式滑雪、冰球、短道速滑、冰壶等奥运会项目，也包含抽冰尜、冰蹴球、雪地板鞋竞速、冰捶丸、冰爬犁等民间传统项目。要结合不同地区的地方特色开展冬季体育活动，鼓励北方地区抓住得天独厚的优势，重点发展优势项目和潜在优势项目。与此同时，做到冬季运动项目“北冰南展”“南冰北练”“北雪西拓”，探索新的冬季运动项目布局，鼓励有条件的南方地区开展丰富多彩的冰雪活动，如“冰雪嘉年华”“趣味冰雪节”“民间冰雪达人赛”等，激发人民群众参与冰雪运动的热情。
  加大冰雪运动基础设施建设力度，构建后备人才培养新模式
  我国是一个自然资源丰富、幅员辽阔的国家，各个地方具有迥然不同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一方面，要充分发挥北方地区冰雪资源富足的优势，大力推动北方地区冬季运动项目基础设施建设，包括公共滑冰馆、室外滑冰场和滑雪场等冰雪运动场地，以及具有当地特色的冰雪游乐胜地；另一方面，要努力实现冰雪运动南北区域发展相对均衡，鉴于我国南方天然冰雪资源比较稀缺，可以鼓励企业瞄准当前冰雪运动和冰雪旅游休闲产业蓬勃发展的契机，在南方的一些大中城市投资建设运营一系列高品位、大规模的室内滑雪场、滑冰场和冰雪文化旅游综合开发项目。与此同时，在南方地区推广普及“类冰雪”设施，如仿真雪、仿真冰、旱雪毯、气膜设施、人工造雪设施等等，并加快冬季运动项目知识普及。
  推进冬季运动项目进校园，制定校园冬季运动计划。少年强则中国强，体育强则中国强。青少年是我国未来发展的中流砥柱，大力推动冬季运动项目进校园既是大势所趋也是全民健身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在已有项目引进基础上，深入贯彻落实《“带动三亿人参与冰雪运动”实施纲要（2018—2022 年）》《关于加快推进全国青少年冰雪运动进校园的指导意见》等政策文件，通过积极开展冰雪项目教学改革、丰富课外冰雪项目体育活动、切实加强冰雪师资队伍建设、加大校园冰雪运动经费投入、做好冰雪进校园资源统筹、切实加强青少年冰雪运动安全教育等举措，培养一批高水平的冬季运动项目后备人才，形成协同推进冰雪运动进校园的良性格局。
  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冬奥遗产，创立冬奥文化新品牌
  以北京冬奥会为窗口，向国际舞台展示我国冰雪文化的魅力。相关部门要借助冬奥会举办契机，加大对冬季运动项目的宣传力度，重点宣传北京延庆、河北崇礼、吉林北大壶和长白山、黑龙江亚布力、新疆阿勒泰等地冰雪文化，在全社会形成浓厚的冰雪文化氛围，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冬季奥林匹克文化遗产。同时，以冬奥会为纽带，积极探索建设冬季运动项目特色学校、示范学校、试点县（区）和改革试点区，重视冬奥遗产的挖掘和保护，强化冬季运动项目的人文底蕴。特别是要大力支持有条件的地方成立奥林匹克学院，创立奥林匹克学院品牌项目。例如，哈尔滨体育学院冬季奥林匹克学院致力于打造一支高水平的冰雪体育师资队伍、输出一批优秀冰雪竞技运动员；2021年12月成立的北京国际奥林匹克学院，以继承奥运遗产、普及冰雪运动、传播奥林匹克文化为目标导向，有利于冬奥精神的进一步弘扬传承。此外，要以冬奥会为契机，加快“北冰南展西拓”战略计划落实落地，设立具有地方特色的冰雪文化节，通过宣传、展览、征文、集邮等丰富多彩的体育文化活动，加强冬季运动项目的文化传播、冬季运动健康知识和赛事活动的宣传和展示。
  结 语
  全民参与体育锻炼是改善我国国民健康状况、提高国民身体素质的重要途径和手段，也是加快建设体育强国的重要内容。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背景下，加大冬奥宣传力度、加快冰雪运动基础设施建设力度、大力发展冬季运动项目、开展丰富多彩的冰雪活动、努力培育冬季运动专业人才，是增强冬奥辐射效应、拉长冬奥影响时效，带动全民健身事业向更高水平发展的有效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