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政策“四箭齐发”超预期 期待财政政策下一步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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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明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中共中央政治局9月26日召开会议，分析研究当前经济形势，部署下一步经济工作。会议强调，要加大财政货币政策逆周期调节力度，保证必要的财政支出，切实做好基层“三保”工作。要发行使用好超长期特别国债和地方政府专项债，更好发挥政府投资带动作用。要降低存款准备金率，实施有力度的降息。要促进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对商品房建设要严控增量、优化存量、提高质量，加大“白名单”项目贷款投放力度，支持盘活存量闲置土地。要回应群众关切，调整住房限购政策，降低存量房贷利率，抓紧完善土地、财税、金融等政策，推动构建房地产发展新模式。要努力提振资本市场，大力引导中长期资金入市，打通社保、保险、理财等资金入市堵点。要支持上市公司并购重组，稳步推进公募基金改革，研究出台保护中小投资者的政策措施。
而在此之前，一行一局一会掌门人集体发声，释放一系列政策大礼包，包括降低存款准备金率、降低政策利率、降低存量房贷利率以及创新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支持资本市场稳定发展等等。目前包括降息降准的措施均已落地，这些措施近期有效提振了市场预期。
为何会在此时点推出政策组合？离岸人民币汇率破“7”，未来会趋势性升值吗？对国内又会产生哪些连锁反应？如何解读下调存准率和政策利率的安排？对实体经济和市场释放哪些利好？需求不足的问题是否会得到改善？“优化国债发行节奏和期限结构”，意味着国债买卖未来的体量会更大？下调存量房贷利率如何影响房地产市场？人民银行第一次创新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支持资本市场，如何有效提振A股市场信心？平准基金设立箭在弦上？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张明。
张明的主要观点：
政策放大招是应对经济下行题中应有之义
三大原因导致人民币近期破“7”
降息未必导致汇率贬值 经济增长预期是更重要因素
货币政策“四箭齐发”超出市场预期
降息同时局部缓解了商业银行压力
目前预期和信心不足 亟需公共财政提升公共需求
央行购买国债可以打通传导通道 使收益率曲线更加完备
有助于更加宽松财政政策的实施
央行购买国债不是中国QE 还有较大利率下调空间
推出创新工具 意味央行和资本市场发生更密切的关系
央行创新政策给股市设定了底 有利于股市企稳
央行行长表态激活市场想象空间
央行亏钱概率极低 基础货币负债不会显著增长
建议发行2万亿人民币特别国债设立平准基金

政策放大招是应对经济下行题中应有之义
第一财经：张老师好，感谢接受我们的专访，我们看到终于等来了市场期盼已久的增量政策，而且是在国庆之前一个政策利好的大礼包，先跟517的政策做一个对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点再次推出政策的组合？是因为海外打开了降息空间，还是以我为主的考虑？
张明：我认为两方面的原因都有，以我为主可能更重要一些。因为在二季度末的时候，各种会议上，包括中央政治局会议，国务院常务会议都讲到，根据当前的形势，要更好的使用当前的政策，还有积极的谋划新的政策储备。因为过去这几个月的月度的数据不太好，所以在这个时候放出大招来，其实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但另外一方面也与美联储降息有关系，因为就在不久前美联储首次降息，一下降了50个基点，这就给我们的降息降准，给我们的宽松货币政策打下了一个比较好的空间，应该说两方面原因都有。
三大原因导致人民币近期破“7”
降息未必导致汇率贬值 经济增长预期是更重要因素
第一财经：我们关注到汇率市场，9月25号早盘，离岸人民币对美元已经收复了7的关口，这是一个比较明显的市场反应，您怎么来看人民币未来的走势？它会继续升值吗？人民币汇率外部压力减轻对国内会产生哪些连锁反应？
张明：应该说最近这段时间人民币兑美元其实已经在升值，那么最近破“7”我觉得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就是美联储降息本身导致了美元指数，也就是美元兑欧元、日元汇率的回落，这是一个外部的因素；第二个因素是因为美元本身在回落，所以我们过去中国出口商手里积攒了大量的美元，因为在美元贬值的情况下就开始结汇，那么这一股汹涌结汇的浪潮，是前一段时间推动人民币对美元反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然大礼包会进一步激发大家对于国内的资产价格以及经济增长的预期，因此它会推动汇率进一步往前走。
那么展望后市，我觉得短期内人民币兑美元可能还会反弹，比如说破“7”，可能到六点九几，但是后续怎么走呢？其实取决于我们下一步政策的预期。我们的资产价格反弹能不能持续？我们的宏观数据能不能反弹？其实取决于中国基本面和美国基本面的比较。但是这一次印证了我们的观点，就是降息未必会导致汇率贬值，经济增长的预期可能是影响汇率更重要的因素。
货币政策“四箭齐发”超出市场预期
降息同时局部缓解了商业银行压力
第一财经：央行也是公布了3000亿麻辣粉的操作，将一年期的 MLF利率从2.3%下调到了2.0%，结合降低存量房贷利率，包括降准、降息等等，符合您之前的预期吗？
张明：央行的组合政策是符合市场预期的，甚至有点略略超出市场的预期。因为它降准、降息、降存量利率，还创设了股市的流动性工具，四箭齐发。应该说降准和降息是市场期望的，因为目前来讲这几个月无论是M1，狭义货币的增速，还是人民币贷款的增速都是非常低。微观主体的信贷需求非常弱，这个时候调降实际融资的利率有助于微观主体恢复预期和信心。
但是如果我们只降息的话，银行的盈利压力比较大，特别是我们调降存量的贷款利率可能到50个BP。为了减轻银行的压力，通过降准来释放更多的资金，让银行可以用于信贷，这应该说局部缓解了银行的压力。因此，应该说组合拳对实体经济，对商业银行体系来讲，都是期盼的而且可以接受的。
目前预期和信心不足 亟需公共财政提升公共需求
第一财经：对于促进需求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改善吗？
张明：应该来讲这只是硬币的一个方面，就是我们降息降准，降低微观主体的融资成本。但是另外一个方面，私人部门的消费目前是比较弱的，所以在这个时候特别需要公共的消费来顶上。换句话说，在这个时候当微观主体缺乏需求的时候，用公共财政的支出来提升公共需求，来弥补私人需求的不足，是当前非常重要的。因此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期盼中央的财政政策下一步应该发力的原因。
央行购买国债可以打通传导通道 使收益率曲线更加完备
有助于更加宽松财政政策的实施
第一财经：潘功胜行长还提到了，央行通过二级市场购买国债的条件已经成熟，这是否意味着未来通过二级市场购买国债的体量会增大？
张明：这其实是今年一个非常热门的话题，就是说央行应不应该在二级市场购买国债以及怎么买？其实我们要看到它有这样几个含义：第一个含义就是，这也是发达国家在市场上调控基础货币的一个常用的机制，就是央行在二级市场买卖国债可以释放或者回笼流动性，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们的国债市场一直以来虽然有，但是我们的收益率曲线不成熟，也就是说我们可能以前长期国债多，短期国债少，没有一个比较完备的收益率曲线，这就限制了我们货币政策从短期向长期的传导。因此央行来购买国债可以打通传导的通道，让收益率曲线变得更加完备。
当然最后一点也很重要，就说央行在二级市场买国债，相当于它可以加大国债的发行规模，有助于我们用更加宽松的财政政策。在当下这个时点，财政部加大国债的发行，央行在二级市场通过买卖国债来保持它的国债利率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这是一个比较有效的财政货币的组合，这也是美国等发达国家在它们经济处于下行期的时候常用的一个政策工具。
央行购买国债不是中国QE  还有较大利率下调空间
第一财经：为什么大家总是关注这个话题，因为总是说这个是不是就是中国的QE，您怎么来看？
张明：还算不上中国的QE，我们要看QE，比如说美国应该是QE用的比较多的国家，它是先要把政策利率打到“0”，利率降无可降的时候，再通过央行在市场上购买长期国债，来压降长期国债的利率。现在我们的利率空间还比较大，还有二点几的政策利率，因此我们这个政策还算不上QE。
第一财经：下调存量房贷利率是居民部门比较关注的一个话题，为什么要下调存量房贷利率？同时您觉得它的下降幅度符合您的预期吗？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张明：现在存量房贷的利率平均水平大概要比新增房贷利率高100个BP，因此显著下调存量房贷利率，是降低二手房市场提前还贷现象、稳住二手房市场的一个关键举措。
因为高了100个BP，下调50个BP，我觉得是比较显著的，因此这是符合我的预期的。当然下调存量房贷利率，银行那边压力会比较大，因为它的优质资产相当于收益率会下降，所以说这一次降50个BP，也是同时考虑了稳住二手房市场和保住银行盈利空间的这样两方面的需求。
推出创新工具 意味央行和资本市场发生更密切的关系
央行创新政策给股市设定了底 有利于股市企稳
第一财经：这次央行的政策大礼包当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很关注的话题，比较大的看点就是人民银行也是第一次创设结构性货币政策工具来支持资本市场。一个是证券、基金、保险公司互换便利，第二个是创设股票回购增持专项再贷款，对于市场来说是一个真金白银的释放，您觉得会对接下来 A股的信心有多大提振？
张明：我觉得央行的举措应该说是市场信心提升的一个很重要的因素，这就意味着中国央行和资本市场发生了更加紧密的联系。我们可以看到银行证券和基金的互换，就是它们可以把一些股票资产，包括ETF给央行，央行可以给它们提供国债或者央票等高质量的资产，这意味着可以放大它们获取资金的能力。那么再贷款也就是说直接给到投资者或者上市公司，你可以用它来回购你的股票，或者可以增持别的股票。
所以这个应该来讲，第一个是以券换券，它没有涉及到央行的基础货币的投放，但是它因为改善了资产的质量，其实也提高了货币资产的乘数。然后第二个其实它会直接影响央行的资产负债表，所以双管齐下，就意味着市场会觉得如果股市下跌的话，央行的政策其实给股市设定了一个底，一个事实的底，那么这对于提振投资者信心，这对于股市企稳来讲是非常重要的，这也是一个值得我们赞赏的央行的创新举措。
央行行长表态激活市场想象空间
第一财经：两个工具一共释放8000亿，“  3000亿，3000亿，再来3000亿；5000亿，5000亿，再来5000亿，”这是央行行长很难得的积极的、具体的表态，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意味着央行确实开始打开了一个比较大的宽松的窗口？
张明：我觉得这是潘行长一个非常聪明的做法，激活了市场的想象空间。释放了未来一旦市场不景气，央行可能提供无限火力支持这样一种预期。其实这种预期是非常重要的，一旦这种预期建立了，央行其实真的不需要那么多钱，有可能投一个5000亿和3000亿就足够了。
但是这种表态非常重要，这就好比当年欧债危机的时候，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的一个表态，我们会不遗余力来支持我们的债券市场。所以说央行行长在这种关键时候的表态，对于稳定市场预期是极端重要的。
央行亏钱概率极低 基础货币负债不会显著增长
第一财经：如何来控制相对风险？
张明：银行证券和保险的互换便利，就像我前面讲的，它是以券换券，长远来看央行是不会亏钱的。而且说实话，因为央行控制了我们的货币市场的流动性，所以说央行亏钱的概率是非常低的。
这其实是央行为金融机构征信的一种措施，来帮助它们以更低的成本获得资金，然后在资本市场展开操作。所以说我觉得对央行的财务风险来讲是很低的。而且这种以券换券的方式不涉及流动性的投放，因此央行的基础货币负债不会显著增长。
适配监管是符合国际惯例的逆周期宏观监管体系
第一财经：金融监管总局也提到了要提高金融经济的适配度，怎么来理解金融经济的适配度？
张明：我觉得这就是说我们金监局相对于金融机构的管理，它应该是逆周期的。也就是说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我监管可以松一点，而当经济过热的时候，那么我对资本金对于拨备，对于不良的管理可以严格一些。那么这就是一种逆周期的宏观审慎监管的思路，那么和它对比的就是顺周期了。
市场不好的时候，我反而加强对银行的监管，让银行不敢放贷了，这样顺周期的行为对市场的扰动是很大的。所以说这种经济和金融适配的监管，在我看来就是符合国际惯例的逆周期的宏观市场监管体系。
建议发行2万亿人民币特别国债设立平准基金
第一财经：很多人还关注平准基金的设立，您怎么来看它未来的一个推进？
张明：平准基金其实是我这两年一直通过各种渠道在呼吁的，其实我们中国的社保理事会有部分的平准功能，但是它自己主要还是要盈利，所以它不是一个纯粹的平准基金。所以我的建议是考虑到目前我们的经济的体量，资本市场体量，我们可以发行大概2万亿人民币的特别国债，用它来设立一个平准基金。
平准基金主要就是高买低卖，它在股市低的时候主要买什么呢？可以主要买估值偏低的行业龙头，以及我们很多的国有企业的股票，也就是说它同时稳住股市，同时也可以来做我们新的国有企业的估值体系。有了平准基金，再加上全国社保理事会，再加上未来各地方的社保基金，它可能间接入市就构成了中国的长期资本，对于未来中国股市的稳定增长是非常有帮助的。（来源：首席经济学家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