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偷外卖事件：别什么都往“贫困”上扯

国粮

  短短两天时间，南京一大学生偷外卖事件，让人们穿越两百余年、纵横几万公里，忽而走近19世纪初法国青年冉?阿让的悲惨世界，忽而被带到据说发生在20世纪30年代美国大萧条时期的“偷面包老太太的故事”里。最终，警方通报来了，被某种论调裹挟的网友们发现，在“非饥饿偷外卖”的事实面前，所谓的“人人有罪论”“社会耻辱论”不攻自破。
  该事件最初广为散布，来源于一则时长1分38秒的江苏本地媒体的视频报道。从5月份开始，南京某小区连续有外卖被偷。警方调查后发现，偷外卖的是一个正在复习考研的名校大学生。他家中兄弟姐妹四个，为了供他读书，都辍学了。虽然每次偷盗案值不多，但因构成多次盗窃，他被警方刑事拘留。
  按说，这本是一起普通的小案子，但因当事人“贫困大学生”的身份引发巨大关注。加之报道语焉不详，其间的“就读知名高校”“家境贫困”“多次偷食外卖”等元素，就给公众留出了想象空间。而一篇题为《请放他一码，在“偷饭”大学生面前，我们都有罪》的自媒体文章，更是引爆网络。文中极力凸显“考研大学生只偷饭盒”的巨大反差，充斥“竟然沦落到偷饭果腹”“让人心碎”“悲从中来”等悲情叙事，最后发出“这是社会的耻辱，国家的耻辱，我们都有罪”的论断。随后，有多个自媒体跟风发出“偷外卖的贫困大学生并不丢脸，丢脸的是我们”等荒唐逻辑。
  即便是“贫困”，就有理由偷窃吗？对此，众多网友及媒体展开了针锋相对的分析和驳斥，连发“三问”。一问：他不得不去偷吗？作为有手有脚、无病无灾、身强力壮的大学生，身处繁华都市，租住在体面小区，他完全能够自食其力，而不至于沦落到没饭吃的地步吧？二问：被他偷外卖的快递小哥岂不更惨？披星戴月、起早贪黑挣辛苦钱的外卖小哥，面临赔偿或罚款的境地，这位大学生有没有想过带给对方的麻烦和痛苦？三问：能以贫困为借口替偷盗开脱吗？那么以此逻辑类推，如果人人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违法犯罪，那么法将不法，社会岂不乱套？
  正当不少人浮沉在舆论漩涡之时，真相及时现身。警方通报显示，李某某2018年大学毕业，目前在南京某公司工作，有固定收入，偷外卖非饥饿所致，而是出于报复和占便宜心理。这起引起疯狂热议的事件由此彻底反转，经历了悲情、激愤与理智不断胶着的网友们，分明听到了清脆的啪啪打脸声，之前一切的苦难想象，全是假的。同时也再次说明了，一事当前，先论事实，再断是非，然后进行价值判断是何其重要。
  至此，笔者无意于讨论案件本身该如何定罪，相信审判机关会给出公正合理的判处。笔者想探讨的是，为什么一起小案子加上“贫困”元素，就足以引发巨量的关注和争议？一方面，反映出人们对贫困问题的高度关注。某种程度上，“贫困”是整个社会或明或暗的伤口，不经意间就能刺痛公众的神经。这就更加要求相关部门要尤其重视解决贫困乃至公平问题，加大对贫困群体的帮助和扶持力度。从这个意义来讲，这起事件有利于将问题的思考引向深入。另一方面，不能不说，这是某些自媒体带节奏的恶意误导。不管是出于思考上的懒惰，还是为了博眼球、引流量、求打赏，抑或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颠倒是非、煽动情绪、扰乱视听，都是极其恶劣的。这既需要公众擦亮双眼明辨是非，又需要相关部门加以规范引导。
  回顾过往不少舆情事件，拿“贫困”说事的不再少数。那么，为什么某些人凡事都喜欢往“贫困”上扯，让“贫困”来背锅？这会造成什么恶果？首先，掩盖了真正需要关注的问题。许多事件的发生，并非贫困本身造成，或许是个人心理问题，或许是当事人家庭矛盾所致，或许是利益纠纷导致，如果只是简单归责为“贫困”，不仅无助于弄清事件本质，解决实际问题，反而会遮蔽真正的矛盾，最终加剧事态的严重。其次，扭曲人们的价值认知。无底线的同情，不分是非对错的批评，不分青红皂白的错误归咎，带来的是价值认知的错位。当“我穷我有理”“我弱我有理”“是社会制度不公”“一切与我作对”成为某些人的思维习惯，那么，降低的将是整个社会的认知水位。这些论调难道不是某些反社会人格形成的诱因之一吗？第三，加剧矛盾，造成社会撕裂。动不动就拿毫不相干的其他事件进行对比，人为制造对立情绪，激化矛盾冲突，不仅解决不了贫困问题，反而会恶化社会生态。
  同时事实也告诉我们，让“贫困”来担责背锅，普通人不答应，贫困群体也不答应。有网友就写道，“我想对那个双十万加作者说，在南京偷饭大学生面前，你觉得你有罪是你的事，不要代表我，我觉得他有错，而不是我。”把本该当事人承担的责任推脱给“贫困”，贫困群体也不会答应。笔者身边有不少朋友来自农村贫困家庭，他们勤奋刻苦，大学期间吃馒头蘸大酱，干家教打短工，修完学业，最终赢来了光明的前途。也有网友留言说，家境贫寒，大学四年靠在校园里检矿泉水瓶和卖电话卡完成学业，还支持了弟弟升学。我们可以看到，有为数众多的人日子艰难，却恪守良善与勤勉，再艰难也没有过触犯法律的行径，而是靠自己的努力去创造明天；有无数的人都是在与“贫困”抗争，而不是把“贫困”当做避风港、遮羞布、洗白剂。
  “贫困”的确会带来许多问题，这也正是当前我国全力打赢脱贫攻坚、确保小康路上不落下一个人的动因所在，是抓好“六稳”“六保”工作的意义所在。但同时，绝不能什么事都能往“贫困”上推。某些无良自媒体，不要再制造无谓的撕裂了，人们不答应。（来源：重农评、作者：白锋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