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治河:有种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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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治河（哲学博士,现任美国中美后现代发展研究院常务副院长，兼任国内多所大学客座教授，新西兰《教育哲学与理论》杂志编委，《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编委，国际生态社区基金顾问）

  大家都知道，任何文明都离不开农业。生态农业就是生态文明的基石，而生态农业又离不开老种子，因此，我就关心起种子来了。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也正是因为种子才能在这里和大家结缘，这里要感谢种子。王某将来在哲学上有多少成就不敢说，但农民朋友多，应该是我引以为傲的。
  首先，讲下“种子与机械文明和工业文明”。
  大家知道，所谓“机械哲学”，它是建立在牛顿力学基础上的一种世界观，他把宇宙万物都看作机器，否认事物之间内在的联系，只承认事物之间的机械联系。 在20世纪的生态英雄斯普瑞特奈克看来，这种机械哲学影响，甚至造就了整个西方思想的进程。所以，如果当我们了解现代西方文化的时候，这个机械世界观是一个重要的视角。这种机械哲学呢，它也是一种碎化思维，就是喜欢把事情切割成一部分一部分来理解。
  这样一种思路，大家以后会看到，也影响了我们对种子的看法。这样的话，我们也机械地看待种子。但大家应该知道，其实一颗种子为什么会从土壤中生出来，这在机械哲学看来，它认为土壤可以还原成氮磷钾各种各样的元素，只要把这些元素提炼出来就可以了。
  其实，它忘记了这个世界是普遍联系的，是个有机整体。这样，“机械思维”只是看到了各种元素，只关心种子能带来多大利润，而毫不在意化肥农药对土壤中其他生命带来的伤害和毁灭。 所以，这才有了绝育断代的种子，不考虑未来，不考虑子孙后代，这样的机械思维，给人类带来了极大危害。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今年的新冠疫情也跟这种机械思维有关。大家可能听说过，美国有个医生，早在2019年，他就预测：下一个流行病将发生于湖北。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是他的名字，叫扎克·布什医生。他是个真正的医生，有三个医生证：内科医生，内分泌医生和临终护理医生；他也是我们当代最杰出的天才大脑之一，他自己还成立了一个公益组织，叫“农人的足迹”；他也在推动“再生医学”，“再生农业”。在他看来，“生命是个共同体”。  他这话一说，你就知道他跟我们是一类人。 记者问他，你怎么知道疫情将源自湖北呢？ 因为，在他看来，分析研究表明，湖北是全世界喷洒草甘膦除草剂浓度最高的地区，也是世界上在猪肉生产中使用抗生素最高的地区。因此，湖北有世界上最强烈的抗菌活性；再加上极高的pm2.5，因为很多北方的空气污染从北到南的气压，会输送到湖北。 各种因素机缘，导致湖北是这么脆弱，所以很容易发生（疫情）。 这样，他的理论也解释了：“为什么从湖北一下跳到意大利？”。
  大家知道，意大利后来也爆发了很严重的疫情。因为意大利北部是整个欧洲使用草甘膦最高的地区，是意大利中部跟南部的30倍。 后来，纽约又成了高发地区，因为纽约是美国pm2.5最高的都市区，人口密度也大。这几个因素一凑成，就导致疫情在这个地区非常严重。所以，可见“机械思维”导致的危害非常大。要说疫情的罪魁祸首，“工业化农业”难辞其咎。
  然后，讲下“种子与有机哲学和生态文明”。
  什么是有机哲学？有机哲学又称“有机过程哲学”，它有广义跟狭义之分。广义的有机过程哲学，是指古今中外一切主张万物互联，无物不变的哲学思想。狭义的有机哲学，是由英国哲学家怀特海创立的，由小约翰柯布、大卫格里芬继承和发展的过程哲学或机体哲学。它强调两点：第一，真实的存在永远是处在运动变化中的；第二，真实的存在永远是关系中的。 所以，在现实中，任何一个真实存在，一定处在关系之中。
  关于有机哲学，如果大家觉得特别难记，记住以下两点即可：  
  第一， 有机哲学推动一种有机思维。所谓“有机”，就是要意识到事物跟自己所处的环境永远处在互动之中，也就是说，环境是本身的一部分；第二，真实存在永远是关系中的存在。这样来考察，就会发现：现代化过程中，我们毁了大量的关系和有机共同体，产生了巨大损失。那么有机哲学如何看待种子呢？ 在有机哲学家看来，土壤是一个生命有机体，其中有腐殖质、微生物、蚯蚓、蚂蚁，也有飞鸟，它们相互关联，相互合作，构成一个生态系统。
  种子落在地上，要有其他的生命形态，加上阳光、空气和水，共同合作，才能生产出来。有机思维也讲元素，但并不是可以随意分离组合的元素，而是包含在整体形态之中的。有机哲学不仅关心种子生产，更关心土壤这个生命共同体，关心整个村庄的命运共同体。所以，大家可以看到，它是一个关于整体的考量。而且，“有机过程哲学”视种子为神圣。大家应该也有注意到，中国传统文化中，“种子”=“仁”。你看看多奇妙，而且，种子是生命力的象征，是传家宝。因为种子象征着生殖力、生命力和活力。所以，保护自留种，其实就是保护生物多样性。
  第三，我想讲一下“方兴未艾的西方保种运动”。
  大家不要觉得我们自己还势单力薄，比较孤单，其实今年世界已经蓬勃发展起来保种运动，最有名的是挪威的“末日种子库”。它已经储存了90万份植物种子作为备份，以防大规模灾害来临之后，人类还可以活下来，已经有一亿颗种子被保存在这个地窖中。在印度，人们也行动起来了。印度环保勇士戴伯，他曾经是位植物科学家，后来成为了新农民，他跟他的小伙伴成立了印度“种子银行”，已经保存了1410个本地稻种子，用葫芦和罐保护种子。
  其实，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土著人，因为我们从古至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我们也是土著人。所以说，我们中国人也是保护种子的先驱。而今天中国传统文化的复兴，即非西方世界观的复兴，给我们种子保护事业带来了机会。切诺基印第安人，属于另一个部落，他们也有保护种子的项目。在他们看来，保护种子就是保护民族文化。本来切诺基印第安人被美国政府强行分散到了全美各地，而现在通过保护种子找老乡，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方式，可以把一个民族聚集起来。这是马来西亚的一个协会“为了未来的农作物”从事的种子保护。在他们看来，种子保护对于生物多样性的保护至关重要。大家知道，如果没有了多样性，物种完了，我们人类也完了。
  美国著名有机农人/诗人/哲人温德尔柏瑞，他有首特别有名的诗《播种》。在他看来，播种其实播的是“爱与情怀”。其实，好多人觉得，是不是你们搞老种子就是一种乡愁，是一种怀旧？不是的，其实是为了应对未来的生态危机。我们中国，这方面也没落后，这些年，全国的一大批新老农人，包括在座的各位，在从事寻种、保种、育种的艰辛过程，好多人认为这是一种神圣的使命。云南纳西族石头城的“种子田”，贵州有牛哥杨正熙的保种奋斗，；还有绿发会生态社区基金推动的“留住老种子计划”，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最后，我想讲一下：有种就有希望。
  其实，大家知道，禅宗喜欢讲：“一粒米中藏世界，半片锅中煮山川”。其实，种子里面是有哲学的；种子代表一种生命，它不仅仅是粮食，也是一种精神。印第安人认为，每一粒种子都有一个故事，每一粒种子都是一个祈祷，也可以说是“小种子，大事业”。我们通过种子的保育，相当于保护了整个社会。种子，是我们的命根。留住我们的种，就留住了我们的根。种在，希望就在。其实，我这里说的“种”，在汉语里一语双关，也包括我们在座的各位，我们都是有种的人。有种，希望就在；各位在，希望就在。（来源：中国乡村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