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斌：硅谷银行危机给我们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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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斌为鹏扬基金首席经济学家、总经理助理，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硅谷银行经营数据暴露出来的问题是比较严重的，联储现在已经表态，这家银行不仅仅是要破产，而且还要对这家银行的高管进行追责，这样一个反面教材摆在这，我想应该引发我们大家的思考。我们从中能获得哪些启示？我想至少应该是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这家银行犯下的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就是在低利率环境下大幅度进行扩张，这个过程当中伴随着它资产的期限错配和短债长用，这里就会蕴含极大的风险，因为当利率极低的时候，久期风险几乎变得无限大，风险是从哪来的？
我们简单说，当存款客户以2‰的利率把钱存到这家银行，银行假设以2%的利率贷出去，表面上看非常好，赚了1.8%的死差，虽然刨掉很多的费用，包括管理人员的工资，实际上赚不了那么多钱，但是毕竟在低利率的环境下，还是赚了，如果规模一旦扩张到几百亿甚至上千亿，1.8%也是非常可观的。表面上看是这样一个道理，但是当利率抬升，存款客户把钱往外取的时候，问题就来了，因为贷款从账面上来看，久期3到4年，可能比这个时间还要更长一点，也就是说把钱拿去给别人放了贷款，贷款客户拿了钱以后，可能买地、盖房子、买厂房，打算大规模生产，这时存款客户找这家银行来取钱，不能去找贷款客户，把钱赶紧给我，他说我想给你都没有用，也给不了这些房子、厂房设备。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你没有办法给他，产生了第一重的流动性风险。假设把这笔贷款卖出去可不可以？之前我们讲过这类资产没法卖，就算能卖出去也不行，因为它给的利率才2%，现在市场的利率都6~7%，卖出去这个贷款就需要打一个大折，最后也是赔得非常惨。
所以从这个案件当中反映出，硅谷银行对于整个宏观周期，对于利率周期的研究和判断，几乎就不存在，这一点非常让人费解，因为从本质上来讲，一个商业银行表内业务的赚钱模式，大多数情况下本质上赚的就是自己对宏观周期、利率判断的钱，如果没有判断就变成闭着眼睛干，一旦周期反了，就会出现严重的亏损。我看报表发现硅谷银行似乎把精力都放在自己终端业务的营销创新上面。
我们这个案例考虑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它的负债集中度问题。这家银行由于有一个比较特殊的地理位置硅谷，业务定位也比较特殊，主要是创新型的企业，所以导致它的负债端行业集中度非常高，这就形成了比较大的集中度的风险暴露。
我以前在商业银行也负责过金融市场工作，那个时候报给人民银行的报表，都得从我这走，我得审批，我就很奇怪，为什么在我们中国人民银行最关心的报表里面，顺序第一页就是报资产负债集中度，以前我就不懂，我觉得一个银行存贷比不重要吗？资本充足率不重要吗？流动性指标不重要吗？那么多的指标，集中度为什么放在第一张表呢？当然那都是10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经历了很多轮的宏观周期，经历了很多的风险事件，现在你要问我，我认为一家金融机构，不光是商业银行，如果你的集中度管理没有，其它所有的风险管理措施全部都是形同虚设的。
所以我们从硅谷银行这个案例当中可以看到，它的集中度管理存在着严重的风险漏洞，大家也可能会说，是出了这些问题，也破产了，联储不是已经和财政部共同协商对于存款客户进行救助，保证存款客户的存款安全，事情不也就结束了吗？
从我的角度来看，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硅谷银行面对的是两重问题，第一重是流动性挤兑，现在我们看到，联储和美国财政部提供的政策基本上可能会抑制住流动性挤兑。但是问题还有第二重，资产负债的倒挂。一个客户不是说，钱存在你那能还给我，我就存在你那，别人给我5%你给我2‰，我凭什么存在你那，所以其实本质上的问题，也就是它资产负债的倒挂和联储升息引发的利息落差问题没有解决，所以不仅仅是硅谷银行，全美银行的客户还在把银行里的存款逐渐往外搬，因为他要去追求更高的收入。所以本质的问题其实在于联储的升息，这个问题如果没有扭转，后面可能还会有银行陆续还会出问题。
另一个方面，可能对我们来讲是更有意义的，由于中美经济周期不同，美国的经济先复苏，所以利率上去了，我们看到硅谷银行出了问题。中国是后复苏的，所以我们现在依然处在低利率的阶段，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其实处在硅谷银行之前的特别嗨的阶段，我们在上一期节目里面讲到，当美联储量化宽松的时候，硅谷银行发现自己突然间多了很多的存款，每天拦都拦不住大量的存款涌入，这生意做的根本不用营销，也不用管了，拿到了很多的存款，然后再以一个很薄的利差放出去，这么去赚钱。这就是硅谷银行之前的这个时期，它经历的一个非常愉快的过程，当然现在我们看到它付出的代价。
而我们中国现在恰恰正好处在低利率的阶段，商业银行存款上的速度特别快，是非常爽的一个过程，这个时候，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去考虑硅谷银行的案例，因为随着经济的复苏，我们的利率大概率逐渐也会上升，硅谷银行面对的问题，接下来很快我们也会面对，只是程度不同，因为我们不一定像美联储那么激进加息，我们也没有那么大通胀，但如果经济复苏达到一定程度，我们的利率可能也会上升，所以我们要从硅谷银行的危机当中吸取深刻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