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防火就该“有火就打”吗？以命相搏，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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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不羽

  近日，凉山州连续发生几场森林火灾。
  3月30日15时西昌市（凉山州首府）泸山发生的森林火灾造成了19人遇难，引发了国人的关注。

  3月31日下午5点，西昌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召开发布会，通报西昌森林火灾救援情况。在会上有记者问“森林火灾可不可以不扑救？”。
  相关负责人回答：我们提倡“有火就打”，尽量减少森林资源的损失。理由是山很高、土层很薄，植被要恢复起来很难，长出小树甚至都要十年时间。因此，森林火灾防灭工作十分重要。
  同时，他也解释道：“有火就打”并不是说打火的时候直接往前冲。森林火灾扑救危险系数高，要讲究战术，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开展扑救工作。
  19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牺牲了，这肯定不是任何人愿意看到的结果。
  对此，一方面应该理解基层管理者的苦衷，另一方面也有必要对相关地区的森林火灾防治工作重新审视——森林资源再珍贵，也不值得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凉山州的森林火灾多发近年来多有耳闻，根据当地负责人的介绍，按照《全国森林火险区划等级》划分，凉山有12个Ⅰ级火险县，5个Ⅱ级火险县。如此高危地区，“有火就打”的原则是否合理、必要？
  去年11月到今年2月的澳大利亚山火，烧得全球瞩目。澳国全境“烽火连天”，惊心动魄。但是，死亡人数也仅有三十余人。
  澳大利亚有大面积的荒漠，国民对森林资源的重视程度也很高，但是并不鼓励有火就打、冒死救火。
  当时一些国外媒体刊登了救火队员在山火外围“游手好闲”的照片后，澳国的专家和民众纷纷在社交媒体上澄清。澳大利亚主流舆论虽然政府的施救迟缓、指挥不力，但是对一线救火队员、志愿者罕有批评的声音。再重要的资源也不值得以命相搏，这是发达国家救助行业的基本原则。其中蕴含的人道主义精神，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以命相搏，并不是科学的方法。尊重大自然、敬畏自然的伟力，是森林防火、救火的出发点。除了少数人为纵火的事故，森林山火主要还是自然现象。
  澳大利亚的森林火灾频繁，无年不有，是自然演化的结果。澳洲优势树种桉树就是植物界著名的“纵火犯”，极其的易燃性是它在澳洲严酷的自然环境下演化出来的生存技能。桉树是一种速生树种，生长需要消耗大量水分，与地表植被和其他树种为争夺水源，展开了激烈的竞争。
  桉树以自发燃烧的方式，消灭和抑制了其他植物竞争对手。然后凭借自身生长速度快的优势，迅速劫后重生，开启新一轮循环。只不过有的年份雨季早，林火高发期短。有的年份雨季晚、空气干燥，林火就严重。
  今年这场就是林火“大年”，各种因素凑在一起确实较往年严重。但是，媒体炒作一番“全球变暖”、“环境灾难”后，也就那么回事。部分火场已经新的桉树苗已经在雨季中长到一米以上，生机勃勃的照片挂在了网上。

  新华社发（李结义/摄）
  人类不必和大自然对抗，也不能和大自然对抗。所以，澳洲从来不是“有火必打”，对大部分自然林火、野火就是听之任之，只对受到波及的城镇、建筑设施重点施救。救的不是树，而是人。这对年年“逆行勇士、最美男儿”、“欢迎英雄回家”的凉山州森林主管部门没有一点启示吗？
  森林资源宝贵，但没有人命宝贵。森林该十几年后恢复就十几年后恢复，人牺牲了多少年能恢复？来不及赶赴人迹罕至的起火点，就不要勉强尝试。“确保安全”、“讲究战术”不能停留在纸面上。战术的成功标准要看效果，而不是多讲究。“逆行”或许可以有，但是不要以血肉之躯去逆天。应急救助是不应该“奋不顾他人之身”。
  当然，这不等于森林防火可以无所作为，而是要把功课做在前面。2018年加州森林大火，联邦政府和民众都公开谴责加州的森林火灾防护不力。以保护之名对正常的采伐、修整工作设限，甚至连影响高压输电线的树木也不准砍伐。如此“严格保护”适得其反。
  可是，州府在地产开发上大开绿灯，满足好莱坞明星、硅谷新贵“亲近大自然”的需要不遗余力。“亲近”的结果是，聚集大量好莱坞明星豪宅的马里布海滩受到林火严重威胁，消防人员不得不冒险施救。

  尽管特朗普的对加州“森林管理不力”的批评，变成了联邦和州府之间骂骂咧咧的口水战。但是，政治的口水不能妨碍政策的调整。加州政府在大火之后确实加强了对地产深入林区的管控措施，同时也改进了森林防火措施。澳洲森林大火也有管理的问题，现在也在整改。
  没有人永不犯错，关键在于过而能改。
  凉山州应该没有诸如加州富豪之类“任性”的干扰，但是建筑设施的选址是否也应充分考虑到林火的威胁呢？这次火灾直接威胁一处石油液化气储配站、两处加油站、四所学校以及西昌最大的百货仓库等重要设施。
  那么去年呢？好像也有非救不可的理由。林火威胁来了，也只能非救不可。可是救完了依然故我，不是办法。
  像石油液化气储配站这样的设施，选址是否应该更多地考虑安全因素？凉山州又不是寸土寸金的人口密集地区，何至于让这个“大炮竹”处于林火波及的范围呢？该迁走的一定要迁走，这不能靠“英雄”、“最美男儿”用生命去搏侥幸啊。其他设施即便有存在的必要，也要强化防火措施，做好应急预案。不能火灾一起，就是等着英雄冒死相救。“有火必打”不如有漏洞必补、有错必改。
  英雄当然值得歌颂，可是凉山州这样年年这样出英雄，就该认真反思其中的问题了。被英雄挽救的城市，并不等于英雄的城市。荣誉归于死者，生者应该负起责任。如何贯彻人道的原则、落实科学的方法、以及还欠账的勇气，都是森林管理部门应该认真思考和践行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