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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实系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本文为程实博士为《中国外汇》杂志撰写的音乐与经济随笔“乐由心生”系列文章 在不用电视看电视剧的新时代，对一部电视剧最大的尊重就是不快进地看完。现象级的《繁花》毫无疑问是值得尊重的剧集，我不仅没有快进，甚至主动取消了腾讯视频会员附带的“跳过片尾”功能。一帧不落地看完30集正剧和各类拍摄彩蛋，当剧终时刻《再回首》响起时，我和很多弹幕朋友的感受一样，怅然若失、意犹未尽。 不吹不黑，《繁花》并非毫无瑕疵。从投行经济学家的角度看，《繁花》里的股市桥段，基本上反映了历史演进中的一些事实，但多多少少有些简单粗暴，甚至有失专业严谨。在抖音和贴吧里，也有很多朋友质疑《繁花》里的“钱”没什么概念，种种迹象表明，宝总既像是年入近千万，又好像要用半年才能补上30万的人情支出，而1993年彼时上海普通百姓的月收入不过千元左右。 在我看来，《繁花》的经济账和部分剧情确实值得推敲，但即便如此，依旧不影响《繁花》整体的高品质。高品质带来了好口碑，无数朋友陶醉其中，流连忘返。有观点认为这是一场共情主导的怀旧现象，我却觉得并不尽然，因为从弹幕来看，很多没有经历过80年代末和90年代初的Z世代对《繁花》钟爱有加，这也是《繁花》成功出圈的重要原因。 既不贩卖共情，也不依赖剧情，《繁花》的成功，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艺术品。好纸、好笔、好墨、好素材，都不足以成就艺术，成就艺术的，永远是执笔的艺术家。《繁花》里，没有王家卫的身影，却处处都是王家卫的痕迹。在我这个经济学家看来，王家卫就像是市场中那只看不见的手，起到了优化资源配置的核心作用。 资源只有在合适的环境中被自发激活潜能，才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胡歌、马伊琍、唐嫣和辛芷蕾都是好演员，但并非每部剧都那么出彩；《吻别》、《偷心》、《安妮》和《再回首》都是好歌，但也早已湮没在滚滚红尘之中；黄河路、上海话都很有特色，但并不是时时讨喜。所有这些资源，只有在王家卫的匠心调配中，才实现了有效配置和完美进化。胡歌的宝总潇洒有型，马伊琍的玲子娇憨深情，唐嫣的汪小姐青春聪颖，辛芷蕾的李李优雅大气，郑恺的魏总有趣专一，董勇的范总幽默担当，范志毅的厂长豪横霸气，《偷心》撕心裂肺，《再回首》无尽唏嘘，黄河路流光溢彩，上海话吴侬软糯，整个90年代都散发着勃勃生机。 王家卫的神来之笔，从不严谨的学术角度看，就是一种机制，有引导、有约束、有包容，发现潜能、激发潜能、呈现潜能，这是《繁花》让所有元素得以升华，并凝合成艺术的关键。艺术既源自生活，也高于生活。高于生活之处，恰在于，艺术折射了命运的挣扎，刺激了社会的反思，凝结了人心的沉淀，并由此推动了时代的进步。在《繁花》中，王家卫用美轮美奂的运镜，展现了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和众多生动鲜活的人物，让每一个活在当下的我们，通过艺术般的“再回首”，沉醉于过去，清醒于当下，并蓄力于未来。 《繁花》让很多老歌重新火了起来，每一首我都喜欢。不过，我觉得最能代表《繁花》精神内核的一首歌，还是《再回首》。这首我们熟悉的《再回首》，并不是姜育恒的经典版本，而是香港歌手曾比特的演绎，曾比特出生于1993年，恰好是故事发生的年份。这显然不是巧合，王家卫的这种细致安排，让《再回首》在升华剧集高潮的同时，展现了一种传承和突破的内涵与美感。 再回首，是为了告别过去，不再停留。“繁花落尽君辞去”，历史从不回溯，时代从不驻足。没有人能够永远活在过去的舒适区，再回首，就像是一场壮行的仪式，在与时代同行、与变化共振前，留下过去的最美剪影。《繁花》里，每一个人物在剧情中的告别，都伴随着《再回首》的响起，宝总变回阿宝，汪小姐变成小汪，玲子真成了老板娘，范总不再是范总，李李终归还是陈珍，每一场告别，都是蜕变与新生的开始。 再回首，是为了直面失去，珍惜拥有。“繁花明日柳，疏蕊落风梅”，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每一颗都伴随着苦涩，再回首，时代变迁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体味过失去，才懂得珍惜现在的拥有，才更坚定明日心之所求。和很多朋友一样，我看《繁花》的时候，也曾认真想过一个问题，宝总最终会和谁在一起？如果我是宝总，我会选谁？一起共同成长、白月光般皎洁的汪小姐，还是默契如手心手背、刀子嘴温柔心的玲子，亦或是棋逢对手般一见钟情的李李？王家卫的高明之处，就是让每一种近在咫尺的选择都变成了差之毫厘的失去，这种不圆满反而让艺术充满了张力，让人生变得更加真实和饱满。留有遗憾，并不遗憾，每一个时点上的失去，都对应着有所悟、有所得，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再回首，是为了和解自己，前行不休。“繁花落尽春风里，绣被郎官不负春”，花开是短暂的，更长的人生里，是无花无果的孤寂与清淡，再回首的刹那，繁花似锦，瞬间永恒，让每一刻的坚守和努力都被赋予了真切的意义。所以，在每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在每一次时代的跃迁时点，再回首都是与自己和解、重拾初心、砥砺前行的蓄势准备。作为70后，我切身经历过80、90年代，那个年代的物质生活条件和社会发达程度肯定远远不如现在，但《繁花》把彼时的蓬勃朝气和奋斗精神艺术化地呈现，让人心怀激荡、意往神驰。再回首，人类群星闪耀之时，永远都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却依旧热爱生活、全力以赴的时刻。 再回首，“处处繁花满目新”，时代不会停步，我们也不会驻足，龙年一起努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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