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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实系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
本文为程实博士为《中国外汇》杂志撰写的音乐与经济随笔“乐由心生”系列文章 民谣，是时代的一声叹息。当朋友圈里《大梦》刷屏的时候，我听到的，恰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声声回响。这是瓦伊纳乐队和任素汐在“乐队的夏天”第三季里唱出圈的一首民谣，淡淡的旋律，纯净的人声，空灵的意境，平凡的故事，讲述了人生如梦的古朴哲理。深深的共鸣，往往只需要浅浅的发问。从六岁到十二岁、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五十八岁、七十八岁和八十八岁，《大梦》简简单单问出了一连串“该怎么办？”，关于成长、关于工作、关于爱情、关于家庭、关于生死。这些问题，我们每个人都似曾相识，都感同身受，却同样一筹莫展。 《大梦》简简单单，只是发问，却淋漓尽致地唱出了生而为人的种种艰辛与不甘。“该怎么办？”，人生的很多问题，本质上都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左右为难，进一尺可能雷霆万钧，退一步也未必海阔天空，所谓答案，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在风中随意飘荡。一个个貌似等待选择的问题，横在我们面前，就变成了无法求解的难题，这些解不开的难题，只有在漫长的季节里，被冲谈，被消化，被遗忘。最后的最后，所有让我们撞得头破血流的南墙，都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变成被不经意跨越的门槛，而这，恰是小到人生、大到社会“波浪式发展、曲折式前进”的普世内涵。 正因为如此，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发出“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的感叹。在世事变幻中被碾压的命运，就像梦境一样，真切却不真实。过程中跌宕起伏，牵动强烈的喜怒哀愁；经历后万般幻灭，引致无尽的惆怅唏嘘。有过痛苦，才知众生皆苦；有过希望，方知世事虚妄。所以，从我一个投行经济学家的大历史观来看“梦的解析”，每一次人类艰难的爬坡过坎，总是会伴随着“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的艺术创造与社会共鸣。 在我这个70年后的记忆里，关于梦的歌很多，像是张雨生的《我的未来不是梦》，陈淑桦的《梦醒时分》，王杰的《一场游戏一场梦》，仔细想来，这三首耳熟能详的歌都创作并流行于上世纪80年代末，恰逢我国的宝岛台湾正渐渐褪去亚洲四小龙的增长光环。关于梦的电影，最有名的有两部，一部是日本动漫大师金敏的《红辣椒》，上映的2006年恰处日本经济战后最严重的通缩周期之一；另一部则是英国工匠级导演诺兰的《盗梦空间》，上映的2010年时值次贷危机和欧债危机的接踵而至。关于梦的诗更是让人欲说还休，无论是道出“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的苏轼，还是感慨“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李煜，也都是人生际遇几近沧桑。 从大历史观看现在，这首《大梦》的流量爆棚，既是艺术的偶然，也是时代的必然。大疫三年之后，人类经济世界深层受创，而敏感的民谣，不过是代替时代发出这一声痛彻心扉的呢喃。在我看来，不需要复杂的理论模型和繁杂的实证数字，《大梦》就给当下的全球经济滞胀和“信心不足、预期偏弱”的趋势研判添上了艺术化的时代注脚。经济形势的全局性困难及其引致的普世性感伤，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事实已成现实，但未来并未到来，所以我想，我们可以感叹，但也不需要过于悲观。 从朴素的历史现实来看，低谷总是伴随着领悟，苦难往往铸造了辉煌，人类经济世界最终都会在退二进三的起伏中裹挟向前。从我有限的人生经验和肤浅的学术感悟来看，大梦初醒不失为一个拾阶而上的重要契机。 首先，大梦初醒，就像是虚拟的压力测试，试探着韧性。正是因为经历了百年一遇的全球供应链失序，经济循环的难点、断点与弱点才被精准定位，制造强国、科技强国和人才强国最终成为增强经济韧性的资源配置共识。其次，大梦初醒，就像是转动的命运齿轮，伴随着转型。正是因为经历了不可抗的总需求萎缩和全球化滞涩，人类经济世界才更加果敢地向代表新质生产力的星辰大海全力冲刺；正是因为体味了部分行业失衡跃进、透支增长的创伤，中国经济才更加义无反顾地朝着高质量发展的宏伟蓝图全力拼搏。最后，大梦初醒，就像是终极的宇宙答案，宽慰着人心。正是因为体验了史诗级的金融市场波动和产业行业动荡，宏观经济调控者和微观市场参与者才更加领悟到聚焦实体、不忘初心的发展真谛。 时代是宏伟巨制，个人是细粒微尘。我们每一个人，在时代变迁面前，难免会感到无力，会体验幻灭，但正是每一个微观个体的觉悟、适应与改变，才最终合力推动了人类经济社会的自我突破与创新发展。宏观趋势影响微观个体，微观个体改变宏观趋势，这就是人类经济社会生生不息的源源动力，而这，也是我旁观《大梦》的流行，既有共鸣但又不感到悲观的根本原因。 人生如梦，循环往复，即便如此，每一次也要梦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我想，可能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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