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经济工作仍要抓好稳预期提信心这个“牛鼻子”

2024年是新中国成立75周年，是实现“十四五”规划目标任务的关键一年，尽管经济呈现恢复回升态势，经济增速实现预期目标，结构优化呈现不少新亮点，高质量发展取得新成就，但市场主体预期不稳、信心偏弱的问题依然没有完全解决。

如何促进经济进一步回升？中国经济时报记者在全国两会期间专访了全国政协委员、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理事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张军扩。他表示，稳预期提信心具有基础性和关键性作用。只有市场主体预期趋稳、信心增强，才能充分调动起各方面的积极性，各项促消费、扩投资、调结构、控风险的政策才能有比较好的发挥作用的基础。因此，今年经济工作仍要继续抓好稳预期提信心这个“牛鼻子”。他还谈到如何深化改革开放，“要给基层探索留下更大的空间”。

稳定和可预期的政策环境会使企业家具有长远眼光

问：您认为，现阶段影响市场主体预期和信心的因素有哪些，如何稳预期提信心？

张军扩：现阶段影响市场主体预期和信心的因素是十分复杂的，既有短期市场波动和需求不足制约的原因，更有中长期深层次的结构性、体制性、政策性原因；既有经济原因，也有非经济原因，需要综合施策、标本兼治。在党中央已从多方面采取相应对策的情况下，下一步还要更加突出优化政策和体制环境这个重点，持续用力。

要着力增强政策环境的稳定性和可预期性。相关调查显示，企业家最担心的并不是市场环境的变化，也不是政策的必要调整，而是政策环境的不稳定或难以预期。稳定和可预期的政策环境会使企业家具有长远眼光，进行长期投入。当然，这并不是否认政策调整的必要性。从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要求出发，根据形势变化对政策进行适时适度的调整是十分必要的。但相关政策的调整，无疑都会使相关企业的运营环境发生重大变化，并对企业的盈利能力、竞争格局甚至生死存亡等产生很大影响。企业为了适应新的政策要求，往往不仅需要增加新的投资，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调适。

因此，一方面，政策调整要在充分调研论证的基础上，做好新旧政策的衔接，处理好存量与增量的关系，政策的酝酿、颁布与实施要有一定的提前量，从而给相关企业的调整留下一个必要的、合理的过渡期。如果由于特殊原因需要短期改变政策，那么就要考虑对合法合规经营而纯粹由于政策变化所造成损失的企业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这样做，也是符合法治政府和法治化营商环境建设要求的。另一方面，要尽可能明确各项政策调整的规则、程序、细则，减少调整的随意性和自由裁量权，增强政策调整的可预期性。

要切实贯彻落实“把非经济性政策纳入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评估”的要求。非经济政策对企业相关经营活动和财产安全的影响，有时可能比经济政策还要大。一个合法合规正常经营的企业，完全可能因为一项非经济性政策的调整而失去业务基础。此前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把非经济性政策纳入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评估，的确十分重要，但真正落实到位并不容易。

近期非经济性政策造成资本市场波动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从这个事件至少可以总结三点。一是要尽快明确“把非经济政策纳入一致性评估”的相关细则，包括涉及范围、内容、责任等，让相关单位、干部心中有数。二是进一步明确相应的负责或牵头机构。三是要明确政策纳入评估的时机。不是政策要出台了才需要评估，政策提出和酝酿阶段可能就需要评估。

着力解决与民营经济发展相关的深层次问题

问：民营经济发展也是全国两会关注的焦点。您认为，该如何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

张军扩：2023年7月，党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意见》，并陆续出台一系列促进民营企业发展的政策和举措，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下一步要从两个方面持续用力。一方面，要把文件提出的各项要求真正落实，让企业真正见到实效。特别是要抓紧出台细化、具体化的政策措施，使其具有可操作性、可检验性。比如，如何切实解决拖欠民营企业账款的问题，如何有效解决民营企业在参与招投标、获得贷款支持、参与科研项目等方面的不公平待遇问题等，都要有可操作性的政策举措。

另一方面，要着力解决与民营经济发展相关的一些深层次问题，特别是要深入研究民营经济发展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中国式现代化的关系，进一步明确在中国式现代化和民族复兴伟业中民营经济的地位和作用，进一步明确和夯实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的思想理论基础，建立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为保障民营经济长期健康发展提供更加坚实的理论和法治保障。

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 保障市场的决定性作用

问：重振市场信心、稳定发展预期重在深化改革的务实行动。下一步如何保障市场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

张军扩：过去40多年的改革开放，从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一个不断扩大和加强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过程。坚持市场化改革方向，充分发挥市场的决定性作用，不仅是有效激发市场活力、释放增长潜力的根本保障，也是稳定和增强市场主体预期和信心的重要途径。

近年来，随着国内外环境、形势的复杂变化，在应对各种风险挑战的过程中，在一些领域不同程度地出现了政府干预增多而市场化力量减弱的情况。比如，为控制一些重要商品价格的上涨，一些地方、部门动辄实施行政干预，甚至直接限价。虽然从短期局部来看，这样的干预有一定的必要性，但如果运用过多，客观上会导致行政力量增强而市场力量削弱，从而影响市场决定性作用的发挥，不仅不利于市场活力的充分发挥，也不利于营商环境的优化和市场主体信心的增强，最终也会损害发展的后劲。

在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中，正确发挥政府的作用处在主导和关键地位，因为只有正确发挥政府的作用，才能保障市场的决定性作用。因此，下一步的改革需要紧紧围绕促进高质量发展的要求，进一步明确政府作用的边界，努力做好政府该做的事情，该管的要管到位，该提供的服务要充分提供，同时，该由市场决定的事情要充分放开，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保障市场的决定性作用。

推进改革落地要给基层探索留下更大的空间

问：今年是改革开放46周年，对于继续深化改革，您有哪些建议？

张军扩：深化改革、扩大开放，既是进一步释放内需潜力、增强发展动力的重要举措，也是影响市场主体信心的最大和最根本因素。2023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要谋划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重大举措，为推动高质量发展、加快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持续注入强大动力。加快包括土地制度、国资国企、金融财税、社会保障、干部制度等重点领域改革，不仅对培育经济增长新动能十分重要，对于充分挖掘和释放我国经济的巨大潜力也十分重要。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指出，一分部署，九分落实。结合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推进改革的成功经验，下一步推进改革落地见效要着重从两个方面努力。一方面，要处理好顶层设计与基层探索的关系，要给基层探索留下更大的空间。我国幅员辽阔，各地差异很大，必须鼓励各地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探索创新。

另一方面，要充分调动广大干部尤其是地方领导干部干事创业的积极性。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之所以能够取得快速发展，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地方政府和广大干部强烈的发展积极性。面对深化改革、扩大开放、创新发展、转型升级的艰巨任务，必须强化对干部的正向激励和能力建设，建立健全容错纠错机制，更加充分地调动广大干部尤其是地方干部改革创新的积极性。

以更加主动的姿态扩大对外开放

问：我国未来扩大对外开放的环境会怎样？如何实现高水平对外开放？

张军扩：对外开放的不断深化和外部环境的不断改善对于提振企业信心也十分重要。面向未来，党中央一直强调：“中国的大门只会越开越大。”在逆全球化浪潮愈演愈烈、地缘政治博弈不断加剧的背景下，我国扩大对外开放的环境将会更加复杂，挑战与困难也会显著增多。对此，我们必须保持战略定力，以更加主动的姿态扩大对外开放，不断优化我国发展的外部环境。要更加主动对接高标准国际规则，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型开放，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同时，要更加注重处理好释放内部需求潜力与扩大开放、自主创新与开放创新的关系，在内外互动、合作共赢中形成良性循环的新发展格局。

总之，我国发展潜力巨大、独特优势显著，只要我们按照党中央的部署要求，保持战略定力，深化改革开放，在加强和改善宏观调控的同时，持续优化政策和体制环境，就一定能够进一步巩固经济回升向好的态势，并为长期可持续的高质量发展奠定良好基础。（来源：中国经济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