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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乾（南开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老龄健康产业的特点和价值
老龄健康产业的重要特点。第一，双重属性特征。老龄健康产业首先具有事业属性，要遵循老年化规律和健康规律，发挥好其在老龄健康事业发展中的社会功能和作用；同时，老龄健康产业具有产业属性，是经营性产业，要遵循市场规律，实行市场运作，实现其作为经营性健康产业的功能和任务。因此，老龄健康产业发展要充分发挥政府和市场的双重作用。第二，人力密集型特征。老龄健康产业提供与老年人健康相关的产品和服务，涉及第一产业的药材种植等行业、第二产业的药品保健品生产、医疗健康设备等行业和第三产业的保健诊疗照顾服务等相关领域，这些领域不仅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也需要大量的高素质人才。尽管随着数字技术应用的不断深入和应用场景的不断扩展，各产业的数字化水平在不断提高，但是老龄健康产业的数字技术应用仍然难以完全替代劳动力，比如养老服务和护理等相关岗位和工作。老龄健康产业发展仍然依赖于人力资源尤其是高技能的人力资源，因而具有明显的人力密集型特征。第三，老龄健康服务需求的收入弹性小。国际经验表明，健康服务需求的收入弹性一般小于1，健康服务需求是一种必需品而非奢侈品。随着老年人口的增加，老龄健康服务的潜在需求将增加。此外，收入是影响老龄健康服务需求的重要因素，需求将随收入增长而趋于上升。老龄健康产业的多重价值。第一，老龄健康产业的发展有助于促进经济增长。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老龄健康产业发展将在供给侧和需求侧两端促进经济发展。在供给侧，一方面，老龄健康产业发展势必需要大量投资，从而扩大投资；同时，老龄健康产业发展提供高质量的健康产品和服务，可以改善人口老龄化背景下的劳动力有效供给。另一方面，老年人口成为老龄社会的重要消费群体。老龄健康产业发展可以有效提升老年人健康需求和激发健康消费，成为扩大内需的强动力。第二，老龄健康产业的发展有助于促进社会发展。老年人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是社会发展的重要标识。健康老龄产业的发展通过提供多样化和多层次的产品和服务以满足老年人的医疗和保健需求进而提高老年人的健康水平；同时，健康水平的提高也促使老年人更好地融入社会，能够减少他们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从而提升他们的生活满意度。第三，老龄健康产业的发展有利于积极化解老龄化加速带来的社保负担。一方面，老龄健康产业发展通过提供医疗和健康服务能够为老年人提供合适的养老服务和健康服务，有效缓解家庭的照料压力，增加年轻劳动力供给。另一方面，可以通过提高老年人健康水平有效降低老年人医疗支出和医疗资源的压力。第四，老龄健康产业的发展有利于实现长寿红利。延迟退休、素质提升和流动迁徙可以实现数量型长寿红利、质量型长寿红利和配置型长寿红利。老年人健康是实现延迟退休、老年人素质提升和流动迁移的前提，如果没有老年人健康水平的提升，长寿红利就难以实现。
发展现状潜在需求不断扩大。我国老年人口数量不断增加和老年人健康与保健意识的提高是老龄健康产品和服务潜在需求不断扩大的主要原因。首先，我国老年人口不断增加。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00年底我国65岁及以上人口的总数为8811万人，2023年底为2.17亿人，23年间增加了1.29亿人，年增长率平均为3.99%。数量庞大且快速增长的老年人口是较大健康服务需求的基本保障。其次，老年人健康意识不断提高，预防式健康需求显著增长。在医疗机构、街道和社区、养老机构和互联网平台对老年常见慢性病和常见感染性疾病等健康知识宣传科普下，中老年人主动健康意识不断提升，突出体现在体检、疾病早筛、健康食品及保健健身等“预防式”健康需求大幅上升。市场规模持续增长。我国老龄健康产业的规模持续增长。前瞻产业研究院的数据显示，2018—2022年中国老年健康服务市场规模呈逐年增长趋势，2022年约3.2万亿元。国家卫健委的统计显示，预计到2030年，我国健康产业规模将显著扩大，健康服务业总规模将达16万亿元。老龄健康产业作为大健康产业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由于规模效应，老龄健康产业的市场规模也将随着大健康产业的快速发展而持续增长。服务供给主体多样。企业、社会和政府是老龄健康产业三类重要的供给主体。企业作为老龄健康产业的产品和服务的主要供给者，其数字技术的应用和产品的创新对于产业的升级和发展有引领作用。非营利性社会团体和养老服务机构也是一个重要的供给主体，该主体为老年人的生活照料和康复护理提供保障。政府一方面提供多样化的产品与服务，另一方面制定、实施相关政策和法规规范健康产业的运行，进而引导、规划、支持老龄健康产业发展。
面临的挑战市场的有效需求不足。老龄健康产业市场虽然有较大的潜在需求，但当前老龄健康产业市场的有效需求不足。老龄群体收入较低是导致老龄健康市场有效需求不足的重要原因。我国老年人收入主要来自自身的养老金收入和劳动收入，以及子女的代际转移。我国养老金体系有待完善，加上老年人的半失能、失能规模不断增加和延迟退休制度尚未推出，老年人的养老金收入和劳动收入的提高面临众多限制。另外，我国家庭结构日趋小型化、核心化和少子化，老年人来自子女和其他家庭成员的转移收入也进一步弱化。投资不足。老龄健康产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然而目前社会对于老龄健康产业的投资明显不足。资金投入不足不仅影响了老龄健康产业的基础设施建设，也影响了该产业的技术创新和研发进而最终影响老龄健康产业的供给。导致资金投入不足的原因一方面是融资渠道有限。目前老龄健康产业的金融支持主要来自政府，难以满足产业快速发展的需求，而老龄健康产业金融政策有待进一步完善，银行贷款往往对项目的盈利能力和抵押物要求较高，使得很多老龄健康项目难以获得银行融资。此外，企业自筹资金的能力也有限，尤其是在项目初期，很难通过自筹资金来支撑项目的运营。另一方面是投资风险较高。老龄健康产业具有投资周期长、回报率低、风险高等特点。由于老年人的健康需求具有多样性和不确定性，使得老龄健康项目的运营风险较高。同时，市场竞争激烈等因素，也增加了投资者的风险感知，使得市场对老龄健康产业的投资意愿降低。健康服务供给质量较低。这一方面主要体现在老年人的健康服务满意程度较低。如以京津冀地区老年人对社区医疗服务满意度为例，超过40%的老年人对社区医疗护理服务表示不满意，超过40%的老年人对社区医疗护理服务满意度为一般，仅有不足20%的老年人对社区护理服务表示满意。另一方面体现在老龄健康产业难以满足老年人健康的多样化需求。老龄健康产业涉及预防、体检、诊疗、康养保健、护理、心理慰藉等众多方面，同时不同收入和健康水平的老年人的健康需求存在较大差异，而目前老龄健康产业的产品和服务存在数量较少、类型单一、创新不够等问题，导致老龄健康产业的供给与老年人健康需求存在较为严重的不匹配。人才短缺严重。老龄健康产业的发展需要专业技术人才的支撑，但我国老龄健康产业的人才普遍短缺。首先，专业人才的供给不足。这一方面体现在供给数量不足，老龄健康产业需要具有护理学、康复学和心理学等专业背景的人才。然而，目前这些专业人才的培养数量远远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另一方面体现为供给质量不足。健康产业中相关企业培训体系的不完善导致了老龄健康产业人才的供给质量不能够满足产业发展的需求。其次，人才流失较为严重。以老龄健康产业中的服务业为例，该行业通常需要面对的是身体机能下降甚至可能伴有各种慢性疾病的老年人，工作压力较大并且由于职业认可度和社会地位相对较低，导致不少专业人才在积累一定经验后选择转行或离职，加剧了老龄健康产业的人才短缺。政策有待完善。一是宏观层面的老龄健康产业顶层规划和布局不足。老龄健康产业涉及第一产业、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为了能够促进老龄健康产业的发展，需要根据三大产业的特征分门别类地提出系统性地发展老龄健康产业的规划。二是中观层面的老龄健康产业政策和市场机制有待完善，老龄健康产业的财政投入及投资政策、融资政策、税收政策、补贴政策、产业组织政策、创新政策等都亟待制定和完善。三是微观的老龄健康产业的产品和服务政策不完善，亟需制定老龄健康产业的产品和服务的分类方法、服务标准等。
发展对策多渠道提高老年人口收入水平，增强老年人口的有效健康需求和消费能力，加快培育老龄健康需求体系。一是推进社会保障体系改革，扩大养老、医疗、失业等保险覆盖面并不断提升支出标准，同时不断完善老年人就业相关政策、适时推出延迟退休政策，从而提高老年人口的养老金收入和劳动收入。二是稳定和扩大年轻群体的就业，夯实老年人家庭内部的代际转移收入。三是提高老年人金融素养，丰富养老金融产品，不断增加老年人财产性收入。四是可以通过发放健康消费券和财政补贴等形式给予老年人一定的健康消费支持。五是积极发展老龄健康消费金融，促进老年人健康消费。六是扩大老龄健康产业高水平对外开放，增强我国老龄健康产业参与国际合作与竞争的优势，扩大老龄健康的外需。加大老龄健康产业投资力度，调整老龄健康产业投资结构，加快形成老龄健康产业的投资体系和产业链体系。一是坚持我国老龄健康产业的事业属性，加大老龄健康产业的财政支持和财政投入。二是加大企业投资。一方面，不断提高老龄健康产业的回报率激发投资；另一方面，通过完善金融体制，特别是通过发展养老金融加大老龄健康产业的金融支持，加大对企业在老龄健康的研发、生产、销售、服务等不同环节的支持，加大对企业在初级、中级和高级等不同产业发展阶段的支持。三是完善老龄健康产业的社会参与机制，鼓励和引导社会组织和非营利机构进入老龄健康产业。四是关注人口老龄化发展趋势，把握不同老年人群的健康消费需求及变迁，及时规划和调整老龄健康产业投资的规模和重点领域。五是依托我国产业门类齐全的优势，加快推进老龄健康全产业链，同时在老龄健康产业进行重点领域突破。加快发展老龄健康产业新质生产力，形成老龄健康产业的创新体系。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新质生产力是创新起主导作用，摆脱传统经济增长方式、生产力发展路径，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符合新发展理念的先进生产力质态。”当前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为老龄健康产业发展带来了巨大机遇，要通过发展老龄健康产业新质生产力，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引领现代化老龄健康产业体系建设。为此，要加大老龄健康产业的科技创新投入力度，加快推进老龄健康产业的智能化、融合化和绿色化，不断加强老龄健康产品和服务的创新。不断提高老龄健康产业的供给质量，形成高质量的供给体系。首先，提升从业人员的人力资本。政府和老龄健康产业的企业应当开展有针对性的培训，提高从业者的知识、技能和能力以满足老龄健康产业和企业发展的需要。在培训项目的设计、实施和评估三个阶段提高有效性和针对性。其次，建立统一的产业或行业标准。统一的产业或行业标准既能够为从业人员的培训提供参考和依据，也能够对产业和行业的监管和评估提供标准，这对于老龄健康产业的发展具有积极意义。最后，加强产业之间以及内部的合作。在具体的形式上，可以采取行业年会或者经验交流会的形式，同时，还可以加强与国外相关产业与机构的合作，提高老龄健康产业的整体水平和国际化水平。加强老龄健康产业人才队伍建设，形成高质量的人才体系。首先，增加老龄健康产业的专业人才供给数量，需要加强相关专业的学科建设，扩大医学、护理学、康复学和心理学等专业的招生规模，以满足市场不断增长的人才需求。其次，完善培训体系。加强健康老龄产业在职人员的培训，通过各样的培训方式提升该群体的知识、技能和能力。再次，提高老龄健康产业从业人员的待遇水平以缓解人才流失问题。从提高工资水平、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和提供职业发展机会等方面完善和提高该群体的待遇水平。最后，加强社会宣传，提升老龄健康产业的社会认可度和职业地位，增强从业人员的职业荣誉感和归属感。完善老龄健康产业发展的市场机制和政策体系。首先，完善老龄健康产业的市场机制，厘清市场和政府的责任和边界。其次，加强老龄健康产业的顶层规划。对老龄健康产业所涉及的三大产业，分别制定具体的发展规划。对于第一产业，可以推广适合老年人的健康食品和有机农产品；第二产业可以研发和生产更适合老年人使用的健康器械和辅助设备；第三产业则可重点发展老年旅游、康复和护理服务。再次，建立健康产业相关产品与服务的标准和监管机制。要建立并完善监管责任机制，并将监管责任落实到相关部门、岗位和个人。同时，建立多主体参与的监督机制。由于老龄健康产业涉及多个监管部门，因此，要加强不同部门与结构的合作机制，形成强有力的监管以保证老龄健康产业的规范和有序运行。最后，加快制定和完善老龄健康产业发展的投资政策、融资政策、税收政策、补贴政策、产业组织政策、创新政策、空间布局政策等，形成完整的政策体系。上文略有删减
选自 |《人民论坛》杂志2024年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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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30 09:2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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