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洋:想靠农业支撑农民增收基本没可能

姚洋（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

提到乡村振兴，一般立马就想到要大力发展农业。一方面，农业是基础，要多生产粮食，乡村振兴第一任务就是发展农业。另一方面，发展经济学认为，没有一个国家（除非是土地极其丰富的国家）能够靠农业支撑乡村发展。农业占国民经济收入的份额不断下降，这是一个铁的规律，中国的第一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已经降到8%以下。所以想靠农业支撑全部乡村人口的收入增长，基本上是没有可能性的。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振兴乡村？其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增加非农就业，尤其是较高质量的非农就业。

以前我们说城市化，不用“城市化”，而是用“城镇化”，虽然一字之差，差距非常大。未来中国的人口会集中到少数城市化区域——以国家公布的9个的国家中心城市为核心组成的7个城市化区域，这是一个大趋势。

另外，我国城市化也出现了一些新特点。过去我国是跳跃式的城市化——中西部农村人口直接转移到一、二线城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国的城市化模式会进行较大的调整，城市化不再是跳跃式的，而是梯度式——一方面，人口继续向这些大城市区域集中；但另一方面，农村人口更多的就地城市化。所以 “十四五”规划提出的县域经济大有所为。

以前发展县域经济，是村村冒烟、搞乡镇企业，贡献很大，但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未来一定是发展以县城为核心的工业化。现在县城里开始发展工业、第三产业，县城的规模越来越大，一部分农村居民住到县城；一部分人留在乡村，但工作地点主要是县城；还有一些人在村里有房子，在县城也有房子，这些都有可能发生。

总体而言，我国的工业化高峰已经过去，但并不意味着乡村地区、县域一级没有工业化的可能性。我们老说南北差距越拉越大，但一些数据发现，至少在过去十几年间，主要的南北差距就体现在北方的去工业化速度远远高于南方地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南方的县域经济发达，南方很多县在工业化，例如以前在沿海地区才能看到的产业，如今也转移到了中西部地区的南方县城里，这是非常重要的。例如我老家江西的某县，在过去十几年间，县城发展飞速，主要因为沿海转进去的两个产业：一个是箱包，一个是灯具，这些工业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劳动密集型产业在中西部的农村地区大有可为。

乡村振兴的核心，是要为农村居民提供非农就业机会，这样的就业机会质量远远高于他们在农业里的就业；只有把乡村经济、特别是以县城为中心的县域经济发展好，乡村振兴才有希望。(来源：《中国乡村发现》2022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