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群：再度休战后的中美贸易战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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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群（中信银行(国际)首席经济师、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博士）

  当8月初美国再次翻脸而将中美贸易战升级，市场气氛跌至新低之时，笔者曾撰文认为中美两国仍有可能在年底前达成一个局部与临时性的贸易协议。仍有可能达成一个协议的理据是，笔者相信特朗普总统为了明年的竞选连任需要它，因为不管实质内容如何他都能以他大言不惭的本色将其称为一个美国的重大胜利，以为他连任竞选製造声势，同时其又将有助于美国经济增长不至于减速太快。而只是一个局部与临时性协议的理据则为，两国在若干关键贸易议题，包括产业政策、国家补贴、技术转让及知识产权保护上的分歧太大，别说是在短期内，就是在中长期也难以弥合，所以要在年底前达成一个全面及永久性贸易协议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果然，10月12日凌晨美国白宫传来好消息，第13轮中美贸易磋商达成了部分协议，主要内容如下。
  1)中美贸易协议将分为“两个或三个阶段”，分阶段地谈判解决并签署。
  2)协议1，即第一阶段协议规定，中国将购买400到500亿美元的美国产品，并将着手回应美国对知识产权、金融服务业（银行、投资、信用卡机构等）及技术转让方面的关切；美国则将不执行原定于10月15日开始对中国2,500亿美元产品关税从25％升至30％的计划。
  3)协议2，即第二阶段协议，将在协议1签署后马上开始起草，主要解决知识产权和技术转移问题。
  4)原定于12月15日加徵3,000亿美元（剩馀60％）关税的计划是否执行将取决于后续的协议进展。
  5)美国总统特朗普表示，美国欢迎中国学生继续留学美国；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称，这次的协议与华为完全没有关係；美国财政部长努姆钦说，已与中国央行行长易纲就汇率透明性的问题达成了共识，美国可能将中国从汇率操纵国中移除。
  这些部分协议当然是重要成果，表明中美贸易谈判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也标志着中美贸易战再度休战，笔者年底前中美达成一个贸易协议的预测成真。同时，这些重要成果或实质性进展相对于整个中美贸易议题而言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又验证了笔者“局部与临时性贸易协议” 的判断。
  上述部分协议的关键是协议1，而协议1的核心与确定性内容又是中国同意购400-500亿美元农业产品与美国搁置2,500亿美元中国产品的关税上升计划。特朗普总统将之称为“非常实质性的第一阶段协议(Very substantial phase I trade deal)” 。这当然是对于他的农业洲票仓的意义而言的，为连任选举造势的政治意图昭然若揭。对中国来说，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让步，毕竟中国农业市场庞大，农业产品需求强劲，美国农产品又物美价廉，供需可以调整至大致平衡的状态，以此换取中美贸易战休战还是划算的。但实际上，就是这样的协议1，目前还只是在口头协议阶段，要在1个月左右才可能成为文件。
  那麽现在人们的关切是，有了上述的部分协议，中美贸易战今后将如何发展？
  值得再次强调，上述的部分协议，无论称之为阶段性协议，还是局部性协议，都意味着不但不是全面性的，而且离全面性很远。问题在于，中美双方在若干关键议题上的分歧是难以消除的。部分协议中有一点值得特别注意，即，其中没有提到去年贸易战开战时美国提出的中国改变产业政策 (即放弃“中国製造2025”计划) 与取消国家补贴的两大要求。而这两大要求是中国方面坚决拒绝的，是两国之间最大的两个贸易分歧，说明中国在关键问题上没有让步。那麽现在问题是，这两大要求，美国这次没有提，是否意味着以后也不提而放弃了呢？这是一大不确定性。但依笔者看来美国不大可能放弃。而美国不放弃中国又坚决拒绝，则涵盖这两大要求的中美全面贸易协议，别说短期，就是中长期可能性也不大。而且，既使美国放弃这两大要求，其在技术转让与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上的众多条款，中国也只会部分地让步而不会全盘接受，这也将是达成全面贸易协议的重大障碍。另外，对于大量增加从美国进口从而降低美国对华贸易赤字，中国原则上同意并有市场能力做到，但对于“大量”到甚麽程度与进口产品所涵盖的范围，两国也必然会有分歧。毕竟中国市场容量也不是无限大，而美国的农业、能源及高端製造业的能力很强，这又将限制贸易协议的全面性。
  总之，今后我们依然只能指望局部性或阶段性的协议，协议1后协议2，协议2后协议3，甚至之后还有协议4、5....，以至于逐步逼近全面的范围经两国不断调整及重新定义的一个全面贸易协议。
  那时间表又将如何？笔者估计，协议1将如期于11月下旬形成文件，然而两国开始协议2的谈判。协议2应比协议1更为複杂，需要更长时间谈判，加之12月有圣诞节，今年年底前达成与签订的可能性很低，预计将在明年中左右达成并签订，随后将开始协议3的谈判。协议3所涉议题争议性更大因而谈判时间将更长，且明年11月美国大选，明年底前签订的可能性不大，应会留至后年或之后由连任或新任的美国总统来完成。至于是否还有协议4、5....，就要取决于时任美国总统的外交与贸易取向了，时间表则更难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