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党的百年人才思想，带来哪些重要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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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教授、博导，国家治理现代化与社会组织研究中心主任）

  01、中国共产党百年人才思想的理论渊源
  理论源泉：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著述。马克思主义人才理论包括人的本质理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理论，还有人力资本、人才价值、人才与环境关系的理论论述等。这些基本原理的提出，是马克思、恩格斯等思想家、理论家深刻洞悉资本主义的主要矛盾，列宁、斯大林等实践家、革命家在社会主义革命实践中总结提炼而最终形成的马克思主义人才理论。这些基本原理为中国共产党人才思想的形成提供了最重要的理论源泉和基本遵循。
  第一，在人的本质特征方面，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是自然性、社会性和实践性的有机统一，自然性是指人类物理存在和表现的特征，社会性是指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实践性是指人类生存发展的手段。
  第二，在人的全面发展方面，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中，马克思、恩格斯讲到“近代史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对立，这种阶级对立下，人类才能的发展也出现了阶级分化，……一些人（少数）得到了发展的垄断权，另一些人（多数）……暂时失去了任何发展的可能性”，同时马克思也指出“人类才能的发展最终会克服这种对抗，而同每个个人的发展相一致”。
  第三，在人力资本方面，马克思认为人力资本是社会生产中最活跃的因素，资本逐渐不再体现为土地、工厂、工具和机器等，而越来越表现在人类的知识和技能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指出人才资源具有创造性，在生产过程中物质资源通过损耗与折旧实现价值转移，但劳动力能够在生产过程中创造出比自身更大的价值。列宁指出：“人民群众是最大的人才资源库，我们能够从这个大储备库中吸收力量，因为它能在建设社会主义的事业中向我们提供最忠诚、受苦难生活锻炼最多、最接近工农的工农领袖”。
  第四，在人才价值方面，列宁和斯大林十分重视人才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斯大林认为无论是“技术决定一切”，还是“干部决定一切”，最终都还要落到“人才决定一切”上；列宁指出在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中，人才起着决定性、战略性作用。
  第五，在人才与环境的关系方面，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人才开发与社会经济环境发展是相互促进的，人才开发要以推动社会经济发展为目的，社会经济发展必须以人才开发为依托。
  千年涵养：中国几千年贤能人才观念。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历代先贤在人才的标准、选任、发展、价值等方面提出了很多真知灼见。这些脱胎于实践的贤能人才观念对我们党人才思想的最终形成起到了得天独厚的文化涵养作用。在人才标准方面，龚自珍认为“哲人”、“人才”应是拥有“心力”的人，即追求个体生命“完全”的心理渴望和实现社会政治“仁和”的远大理想。刘基则认为择才之本，诚信为上，“蝇营狗苟于拜尘之人，友之而不为损者，鲜矣哉！”。司马光认为人才应该才德兼备，德是重要的，“是故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王阳明在司马光“德帅才资”的基础上，主张判断人才的首要依据是“忠”，忠即忠诚，是官员的首要德性。在人才选任方面，尧、舜、汤、文王都善于识人用人，“是以尧以克明俊德为称；舜以登庸二八为功；汤以拔有莘之贤为名；文王以举渭滨之叟为贵。由此论之，圣人兴德，孰不劳聪明于求人，获安逸于任贤者哉”。此外，诸葛亮也深知用人之道，认为“治国之道，务在举贤”，“国之有辅如屋之有柱，柱不可细，辅不可弱；柱细则害，辅弱则倾”。刘基认为任用人才应该用长避短、量才而用，待人以宽，量以容之。在人才发展方面，曾国藩提出“广收、慎用、勤教、严绳”和“访察、教化、督责”，在《应诏陈言疏》中曾国藩又提出了教诲、甄别、保举、超擢四种人才培养方式。在人才价值方面，孔子提出“贤人政治”的主张，墨子认为“贤者为政则国治”，孟子提出“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其国必昌，能无敌于天下”。这里的“贤人”、“贤者”、“能者”皆指人才。
  批判借鉴：西方人力资源理论成果。西方人力资源相关理论的优秀成果也对我们党人才思想的创新发展起到了方法论、经验、工具等方面的启示与借鉴作用。“人力资本之父”西奥多·W·舒尔茨研究了人力资本在经济增长中的作用，提出人力资本的积累与提升是社会经济增长的重要源泉，而人是最重要、最关键的因素，指出现代经济在投入和增长方式的变化为解释经济增长作出了重要贡献。加里·贝克尔则从微观视角解释了人力资本的生产和供给、人力资本的投资与收益等基本理论，为使用西方经济学工具具体分析人力资本如何对经济增长作出贡献奠定了基础。这为我们党在执政后大力发展教育、提升劳动力素质进而促进经济增长提供了理论借鉴。在人才标准方面，戴维·麦克利兰于1973年发表的《测量胜任特征而非智力》，为胜任特征理论奠定了理论基础，进而为我们党人才思想在人才标准制定、人才测评等方面提供了借鉴。在人才选拔任用方面，维克托·弗鲁姆提出了期望理论，指出人的积极性能够被调动起来多少，这取决于期望值与效价的乘积，要把目标设置与个人需求相统一，斯达西·亚当斯提出了公平理论，关注薪酬与努力水平的关系，探讨薪酬的合理性对员工工作积极性的影响。西方人力资源相关理论作为人类文明成果之一，对充实和发展我们党的人才思想的理论和实践体系具有推动作用，但也应当看到，这些来自西方的人力资源相关理论无一例外根植于西方资本主义制度下，其本质反映的均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我们党人才思想所坚持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以及人民至上原则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立足于我国实际，运用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对其有益的成果加以吸收借鉴，对于糟粕的部分应予摒弃批判。
  02、中国共产党百年人才思想的逻辑理路
  理论逻辑与实践逻辑。中国共产党成立百年来，党的人才思想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完善，将人才理论与人才工作的实践相互贯通，逐渐形成了中国特色的人才思想理论体系，实现了人才理论从人才工作的实践中来，又指导实践活动。中国共产党的人才思想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人才理论，从理论方面回答了“什么是人才？”“我们的事业需要什么人才？”“如何任命和选拔人才？”“怎样培养开发人？”“怎样为人才创造有益的环境？”等时代核心问题，并为党在不同时期、不同阶段的人才工作提供了方法论和指南针。党的人才思想不是仅供观赏的说教，它来源于党的人才工作实践的理论概括和科学归纳，同时党的人才工作实践的发展是对人才思想的丰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们面临着新的社会主要矛盾，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习近平总书记的“大人才观”进一步回答了在新时代人才工作的基本依循和根本方向，解决了新时代人才工作从理论到实践的指导思想、方针原则、战略目标与重大问题，为在新时代不断丰富发展我们党的人才思想提供了指引。
  政治逻辑与学理逻辑。政治逻辑是理论的政治观、时代观、人民观的综合体现；学理逻辑则是继承观、创新观、整体观、科学观、辩证观的体系化和系统化。梳理我们党人才思想的逻辑理路，不仅要探索挖掘建立党的人才思想发展的政治逻辑和政治理论话语体系，也应厘清学理逻辑，将人才思想的政治理论话语转化为人才思想的学术理论话语，从而将党的人才思想进一步深化细化，促使其系统化和体系化的发展。人才思想具有鲜明的政治性和阶级性，它要服务于人民的根本利益。中国共产党的人才思想始终坚持人民至上的原则，始终坚持人才为人民发展、人才队伍靠人民共建、人才标准由人民评判，为我们党的人才工作指明方向，为实现中国梦输送人才、培养人才和发现人才。我们党人才思想中人才主体、人才选任、人才发展、人才价值等方面的整合升华深刻体现了我们党人才思想的学理逻辑。经过百年的实践运用、创新发展，我们党的人才思想由过去的“选、用、育、留”逐渐深化、细化到新时代的“识才、爱才、用才、容才、聚才”。
  主题逻辑与内容逻辑。从主题逻辑到内容逻辑这一逻辑理路是从宏观视角到微观视角对党的人才思想加以阐述。党的人才思想可以划分为不同的主题，各个主题又可细化为不同的子主题等具体内容。概括起来，党的人才思想主要分为人才主体、人才选任、人才发展、人才价值、人才环境五个主题。在人才主体这一主题中，以人才主体构成、人才定义为主要内容；在人才选任这一主题中，以“德才兼备”、“不拘一格用人才”等识才、用才标准及方式为主要内容；在人才发展主题中，以“人人皆可成才”、人才激励、人才环境建设、爱才、容才、“聚天下英才而用之”等为主要内容；在人才价值这一主题中，以人才在革命、建设、改革、新时代等不同历史时期的重要作用、价值体现等为主要内容；在人才环境这一主题中，人才环境是造就人才、吸纳人才、充分发挥人才作用的基础，人才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主体，关键是要营造一个有利于人才发展、人才成长的制度政策环境，完善人才流动、发展的制度政策体系，“在育才、识才、选才、用才上形成一种良好风尚，推进人才管理制度的优先创新，形成有利于人才发展的常态机制和长效机制”。党的人才思想的主题和核心内容是中国共产党立足于不同历史时期社会的主要矛盾，在坚持马克思主义人才观和人民立场的指引下，针对时代命题，明确人才主体构成，确定人才选任的标准，制定人才发展的目标及核心内容，在实践中检验衡量人才价值，持续营造有利于人才发展的环境。人才主体、人才选任、人才发展、人才价值、人才环境这五个主题环环相扣，互为支撑，共同构成了中国共产党人才思想的主题逻辑和内容逻辑。
  历史逻辑与现实逻辑。党的人才思想是从百年来我们党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实践中持续探索得来的，是从对几千年中国贤能人才观念的传承发展中得来的，是从批判吸收借鉴西方人力资源理论成果丰富发展中得来的。同时，党的百年人才思想也被充分运用到了革命、建设、改革、新时代等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实践中。在不同历史时期，党的人才思想始终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坚持人民至上的政治立场，紧紧抓住不同阶段社会主要矛盾这根主线，以代表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为价值追求，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面对时代命题和主要矛盾，不断继承创新和发展，以适应不同时期的现实要求。
  03、中国共产党百年人才思想的当代启示
  必须坚持党的全面领导。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本质的特征和根本属性。人才工作的一个重要原则是党管人才，党管人才的核心是党领导人才工作。百年风雨历程，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人才工作，始终把人才工作摆在重要位置，在不同的历史发展时期，根据中国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发展，不断明确人才主体、人才选任、人才发展的标准。
  新时代党的人才工作必须坚持党的全面领导，在总结中国共产党百年来的人才工作经验的基础上，不断完善党管人才的领导作风和工作方式，确保党对人才工作的领导贯穿新时代人才工作的各方面、全过程，贯彻党把握人才工作的方向、党谋划人才工作的大局、党制定人才相关政策、党促进人才发展的要求，确保党中央在人才领域的决策部署有效落实。完善党的人才工作制度，加强党的人才队伍和干部队伍建设，落实干部标准，为党和国家的人才事业发展提供根本保证。
  必须坚持战略定位。相对其他资源，人才作为战略性资源发挥着根本性、决定性、全局性作用，党的百年历程充分证明了人才在党和国家事业中的决定性作用。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归根到底是人才的竞争。人才不仅为发展提供保障和支撑，更为重要的是，掌握尖端科技的人才又可以引领甚至决定科技发展的走向，进而提高和解放生产力。
  新时代人才工作应树立人才引领发展的战略思维，明确人才不仅是发展的保障和支撑，更可以引领发展，确立人才引领发展的战略地位。必须更加注重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加注重人才与产业需求的精准匹配，更加注重人才发挥作用的环境营造，更加注重青年人才和创新型人才的发现、培养和使用，同时提高在全球范围内配置技术、劳动力和资本的能力来参与全球治理。
  必须坚持四个面向。在中央人才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坚持“四个面向”，即坚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坚持面向经济主战场，坚持面向国家重大需求，坚持面向人民生命健康。这是新时代人才工作的根本指引和历史方位。
  坚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只有培养出一大批前沿科技专家和世界级领先科研人才，我们才能领先世界，创造更多人间奇迹。坚持面向经济主战场，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需要大量经济、社会、国家治理等人文社科领域的人才谋划执行，面向经济主战场培养人文社科领域的人才已成为人才培养的重要工作之一。坚持面向国家重大需求，应注重高精尖人才的培养，让骨干人才担负起历史责任，敢于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让国家重大战略需求造福全体人民，成为国家的重要力量支撑。坚持面向人民生命健康。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也揭示了应着力培养更多医学药学、公共安全和应急救援等领域的专家和人才，才能有效保障人民生命健康。
  必须坚持问题导向。党的百年人才思想以时代问题为导向，回应不同时代的社会主要矛盾，在时代的社会主要矛盾中寻找人才、发现人才、发展人才。在新时代这一历史时期，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而人才的发展以及新时代人才强国战略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支撑和保障。
  在迈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历史进程中，我们还面临着世界级科学技术专家和战略科学家严重缺乏、创新人才自主培养能力不足、科学精神缺乏、自信心不足等一系列问题和挑战。因此，我们必须大力发现并培养战略科学家，完善战略科学家和创新型科技人才的发现、选任、培养、激励机制，营造人才生态环境，吸引更多优秀人才进入科研队伍，为他们脱颖而出创造条件；下大力气全方位自主培养并用好人才，我国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高等教育体系，有发展事业的广阔舞台，应走好人才自主培养之路；进一步在全社会弘扬和传承老一辈科学家胸怀祖国、服务人民的优秀品质，心怀“国之大者”，为国分忧、为国解难、为国尽责的科学家精神，使科学家精神代代传承，生生不息。
  必须坚持实事求是。实事求是是中国共产党的宝贵品格，这一理论品格是由理论与实践的关系以及中国共产党的性质和特征决定的。我们党坚持实事求是，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实践中的经验被运用融合到党的百年人才思想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人才思想，并为党在新时代的人才工作实践给予理论指引。
  面对新时代新形势新要求，我们党运用人才思想实事求是地指引人才工作实践，继续以解决社会主要矛盾的需求为导向，切实落实中央人才工作会议精神，全面贯彻新时代人才工作的新理念、新战略、新举措，坚持人才引领发展的战略地位，坚持全方位培养好、用好人才，坚持深化人才发展体制机制改革。（来源：《学术前沿》杂志及人民论坛网（rmltw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