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生：美国“斩首”行动的原因及后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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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世泽 钟正生（钟正生为财新智库莫尼塔研究董事长兼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高级研究员）
  1月3日，特朗普下令空袭伊拉克巴格达机场，造成多人死亡，其中包括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圣城旅”指挥官苏莱曼尼少将。苏莱曼尼掌控着伊朗的军事权力，是伊朗实际上的二号人物，也是伊朗反美的核心人物，曾指挥境内的反美战斗，并涉嫌派人暗杀沙特驻美大使。当天，伊朗首都德黑兰举行了万人反美游行，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誓言要对美国进行“严厉的报复”，特朗普则在Twitter上警告称，如果伊朗打击任何美国人或者美国资产，美军就将对已瞄准的52处伊朗重要地点展开打击。受此影响，美股全线下挫，黄金原油大涨。
  一、特朗普为什么要实施突袭行动？
  我们认为，特朗普实施此次突袭行动的原因包括：（1）保护美国自身利益。特朗普1月3日在Twitter上表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苏莱曼尼已经杀害或重伤了数以千计的美国人，而且还计划要杀害更多美国人”。从最近几次美军的军事行动中，包括10月26日斩首ISIS头目巴格达迪、12月27日打击伊拉克“人民动员组织”和“真主旅”、以及本次突袭苏莱曼尼，可以发现美国军事战略发生了变化，即不再等利益受到损失后才发起报复打击，而是在敌人策划行动时即予以先发制人的摧毁。1月2日，美国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在新闻发布会上也表示：“我们必须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保护美国的利益”。
  （2）为大选适当加分。早在2011年奥巴马面临大选时，特朗普便曾在Twitter上表示过：“白宫在大选来临前为了多赢几张选票，总想发动一场与伊朗的冲突，为了重新当选，奥巴马将会发动对伊朗战争”。在目前美国国内“通乌门”和弹劾案发酵的情况下，发动这样一场袭击显然是短期内转移国内政治视线的好方法，确实可以对大选起到加分的作用。
  （3）支持中东盟友的发展。美国打击伊朗也支持了美国在中东地区的几个盟友：一个是以色列，由于伊朗势力扩张到叙利亚，对以色列安全构成了威胁，以色列这两年来一直在打击伊朗支持的叙利亚武装；二是沙特，伊朗支持的胡塞武装是沙特的死敌，2019年9月16日，胡塞武装便用伊朗的导弹袭击了沙特的原油设施；三是伊拉克，伊拉克库尔德人武装一直都是亲美派，但是伊拉克政府却与伊朗关系走的比较近。美国此举既可以支持库尔德人，也是对伊拉克政府的一个警告。
  （4）遏制中国的原油战略。在美国对伊朗实施禁运制裁后，中国依然在进口伊朗的原油，虽然金额上出现了明显下滑，但也达到了每月3亿美元的规模。2019年3月，人民币原油期货正式上市交易；7月，伊朗宣布在石油出口中用人民币和欧元替代美元结算，伊朗央行也已经将人民币列为该国的三大主要外汇货币，并替代了原来美元的位置。因此，美国本次打击伊朗，也有遏制中国原油战略的原因在内，保证美元在全球原油结算中的地位。
  二、事件后续将如何发展？
  我们认为，美国和伊朗全面开战的可能性很小，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讨论。
  首先，从美国角度，美国并不愿意全面开战。有以下几点原因：（1）通胀原因。一旦美伊全面开战，意味着油价将出现大幅上升，并对美国通胀产生很大的影响，也会影响到美联储的货币政策，这不符合特朗普要求美联储降息的做法。更重要的是，在美国企业债务杠杆很高的情况下，一旦通胀大幅上行，美联储被迫加息，债务杠杆随时有爆掉的可能性；（2）战略原因。一旦美伊全面开战，这意味着美国战略上的又一次重大转变，即再次从亚太转向中东。苏联解体后，美国战略经历了这么几个阶段：老布什政府的战略重点在欧洲，目的是将东欧国家纳入西方体系；克林顿政府的战略逐步向亚太地区倾斜，重点遏制有潜力成为全球大国的国家；小布什政府的战略主要在中东，因美国受到了911袭击，目的是打击恐怖主义；奥巴马政府2009年7月提出了重返亚太战略，再次向亚太地区倾斜。因此，除非美国本土遭到了打击，否则特朗普没有必要将战略重点再度转回到中东；（3）军事原因。参照阿富汗、伊拉克的经验，一旦全面开战，美国想全身而退非常困难，不可能在一两年之内便结束战争。伊朗拥有潜在的核武器以及大量的脏弹，虽然很难打到美国本土，但打到美国的中东军事基地还是绰绰有余，这样的打击对于强调人权的美军来说很难承受得起。而且伊朗背后还有中俄在，2019年12月27日至30日，中俄伊三国举行首次联合军演，美国想要对伊朗全面动武也必然会投鼠忌器；（4）国内民众的反战情绪。根据媒体报道，1月4日下午，美国70多个城市举行了反战示威活动，由于担心战争爆发自己被征召入伍，大批美国青年涌入征兵网站咨询，导致美国兵役登记局官网瘫痪，Dodge Draft（躲避征兵）一度成为搜索热词。历史上，美国民众战争情绪最高的时候一是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二是2001年911事件，均是美国本土遭受到打击的时候，不过，目前美国华盛顿、纽约等主要城市均已处于紧急戒备状态，美国本土遭受打击的可能性非常小。因此，如果美伊全面开战，将激起更大的反战情绪，对特朗普而言，反而会对大选起到不利的作用。
  其次，从伊朗的角度，伊朗也负担不起一场全面战争。理由包括：（1）伊朗周围的以色列、沙特、伊拉克库尔德人均是美国的盟友，若全面开战伊朗会陷入四面受敌的困境；（2）美军的斩首行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如果伊朗领导人执意反美，其完全可能成为美军的下一个目标；（3）在美国对伊朗实施经济制裁后，伊朗国内经济情况并不佳。IMF在2019年10月的《世界经济展望》中预测，2019年伊朗的GDP增速是-9.5%，通货膨胀率将达到35.7%，失业率最高可能达到25%；（4）考虑这样一个问题，苏莱曼尼掌控军队实权几十年，如果他死了，对伊朗国内的谁最有利？因此，即便伊朗政府和相关武装组织对外发出狠话，但要真打起来的可能性并不高。伊朗的报复行动可能也仅限于一些小打小闹，比如发动民众抗议示威、袭击油轮和石油基础设施、对美国及其盟友发动象征性的攻击、继续研究核武器等，其很难组织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三、对金融市场有何影响？
  受此事件影响，国际油价和黄金出现了明显的上涨，但是由于发生全面战争的可能性很小，大幅上涨很难持续。因此，我们维持原有的判断，即油价在2020年上半年是一个小幅上涨的走势，大涨的可能性不高，主要原因在于供给端的收缩和需求端的弱复苏，地缘政治可能使油价间歇性的明显上涨，但可持续性不强。黄金价格方面，一方面是美国经济形势向好、贸易冲突和英国脱欧风险减弱不利于黄金，另一方面美国通胀上升、美元指数下行以及中东问题又会使金价上涨，综合来看，2020年上半年黄金价格震荡稍强的可能性更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