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或许不该对这轮“牛市”求全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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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建 西京研究院创始院长 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成员

大多数时候，屁股决定脑袋，仓位决定观点。这次疯牛的确是猝不及防，引来各种担心和忧虑。上了车的赚的盆满钵满，没上车的后悔不迭。但实际上，大多数投资者只是弥补过去三年熊市巨大的亏损，离回本和赚钱还有一段距离。

我一直在内部研讨会上跟会员说，投资收益是由心智决定的。过去三年熊市没大亏的，这次疯牛也不会大赚。因为胆小在熊市保护了你，在牛市也不会让你大赚。市场是公平的。除非这段时间你的心智有明显的进化。

牛市刚开始，很多人已经开始担忧。从投资的角度，风控永远是第一位。但牛市初期，踏空才是最大的风险。而从整个大局看，虽然疯牛会带来巨大的市场震荡，很多新手又会经历一次残酷的投资者教育，但在当下中国的信心和预期极度萎靡的时刻，用疯牛来唤醒中国社会压抑已久的搞钱激情，或许也不算是一件坏事。过去三年，中国投资者太过于冷静了，冷静到了冷寂、麻木，冷静到了冷却、绝望。来一场疯牛，让市场澎湃一下。经济的重启，破坏性创新，都不需要理性和冷静，需要的是久违的动物冲动。

虽然我在《赵建：疯狂牛市生存手册》里提示了风险，但从中国当前的严峻形势与政策大局出发，从股市开始下手刺激经济，与其说是出其不意的“政策大反转”，不如说是意料之中的“形势比人强”。当下与其考虑疯牛如何收场的风险，倒不如先担心牛市中途夭折的风险。毕竟，很多人还没上车，大多数人整体上还是处于亏损状态。

中国当前最核心的问题是预期不振和信心不足。虽然当下的现实形势非常困难，但由于预期和信心极度低迷，等于把未来的困难也叠加到了现在。现代经济是私人部门基于预期和信心进行投资和消费的经济，哀莫大于心死。一旦信心死了，经济萧条就会自我实现。

概括的说，眼下的中国经济处于一种非理性的、缺乏投资、消费和创新冲动的负面动物精神（参阅《赵建：受伤的动物精神及其治愈》）。像经过疫情三年和清零管控后，失望迷茫又惊慌失措的受伤的羔羊。今天要重启中国经济，首先要激活动物精神，让企业家敢于展业创业，投资者敢于冒险投资，政府官员敢于担当，老百姓敢于消费和生育，社会整个风险偏好提振起来。

如何激活？光靠喊话和画饼肯定不够，中国经济光明论不仅要唱响，还要实实在在的好处。要开药方，先要正确诊断。中国的集体动物精神为何受伤？无非两个主要原因，一是财富缩水，无论是股票还是房子，差不多缩水了三成。中国有三亿股民，六亿房奴，这样的缩水非同小可。二是道路迷茫，中国在高质量转型中，似乎一改过去经济建设为中心和鼓励搞钱的思路，转向了各种道德正确和政治正确，转向了更加宏大的国家安全和民族复兴。这个固然有利于长期健康发展，但当下如何决策，普遍还是比较迷茫。时代的一粒尘埃，微观个体如何来管理风险，是以前没有的课题。大家一旦没有了安全感，信心自然就会比较低迷，节衣缩食，增大预防性储蓄当然就是个体的理性选择，但是个体理性正确的节衣缩食加总后就成了合成佯谬，造成了通缩压力。

所以激活十几亿人的低迷情绪谈何容易，小剂量的在市场预期内的政策基本不起作用，必须采取超预期的饱和打击。这次点燃疯牛的就是一次政策的饱和打击。尤其是央行，已经全部打开了通向资本市场的龙头。央行重要的不是做了什么，而是还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所谓预期管理。央行这一点学了美联储，“5000亿不够，还有5000亿，实在不行再来5000亿”。央行理论上可以无限印钞，也就可以对市场无限兜底。所以现在一个问题是，如果中国的央行美联储化，那么中国的股市会不会“美股化”？——消灭了周期，十几年一直长牛。大概率不一样，但是估值范式已经改变，那就是由央行QE带来的超级估值周期。

总括来说，虽然基本面仍然羸弱，制度面依然左右摇摆，但是权宜之计层面，通过让资本市场疯狂起来，刺激整个社会的非理性冲动，甚至是赌性，或许是激活当下已经冰冻三尺的负面动物精神的一种方式。从形而上的角度，从中国经济和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的角度，这种疯狂牛或许不可取。但是就像强心剂和休克电击，在一个人已经奄奄一息的时候，暂时没必要拿着一个健康经济体的道德尺度来要求一个在ICU中的人。投资者现在所做的，就是享受这一次久违的群体狂欢和财富盛宴。而对于决策层和政策层，则是如何将这一场看上去仓促的疯牛，驯化为有利于社会大众财富管理与创新企业融资的慢牛、健康牛。（来源：首席经济学家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