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森：市场化改革和对外开放主要应聚焦五个方面

2月11日，由全国农业企业发展联盟主办的“第二届中国农业企业家峰会”在北京会议中心举行。图为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会长、国家发改委原副主任彭森发言。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戴军 摄

下文为“第二届中国农业企业家峰会”专家发言摘编

彭森：

尊敬的各位来宾，企业家朋友们，新闻媒体界的朋友们，大家早上好，非常高兴接受邀请参加第二届中国农业企业家峰会。

中国的农村有一句用的很多的老话，“一年之计在于春”。新春伊始，这么多专家、企业家齐聚一堂，讨论如何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抢抓发展机遇，努力为加快实现中国经济整体好转，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加快建设农业强国作出贡献。会议选择这样的时机和主题都很好。

今年是贯彻二十大精神的开局之年，我们面临着风急浪高的国际环境和艰巨繁重的国内改革发展稳定任务。改革开放是决定中国当代命运的关键一招，也是奋进新时代，开启新征程，推动中国经济加快复苏、稳定增长、整体向好的关键一招。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外部环境的复杂性、严峻性和不确定性在上升。百年变局和疫情交织，国际局势剧烈动荡，国际政治、经济、安全格局发生前所未有的深刻变化，全球化进程遭受重大挫折，和平赤字、发展赤字、安全赤字不断加重，新冷战的威胁正在浮现。已经历经三年的新冠疫情全球大流行至今仍未宣告结束，俄乌冲突带来世界秩序以及能源、粮食、产业链、供应链危机，美联储去年七次超常规加息的外溢效应造成国际资本市场、利率体系剧烈动荡，去年下半年以来，全球呈现的“一低四高”（即“低增长、高通胀、高失业率、高利率与高杠杆”）趋势仍未改变。今年初，世行发布最新的《全球经济展望2023》，将今年全球经济增长从六个月前预测的3%下调到1.7%。报告认为，世界经济在2023年将面临近30年来最严重的衰退，全球经济增长前景黯淡。

世行报告同时指出，作为世界经济增长最有力的引擎，中国在2023年有望步入经济复苏的轨道，并成为唯一能在2023年中实现GDP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应该讲世行的这个报告分析比较客观。从国内形势看，近两年来，国内经济增长速度持续走弱，中国经济面临需求缩减、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特别是过去的一年，形势严峻、挑战压力大、各方面工作任务艰巨。主要是由于去年三月以后国内疫情与俄乌冲突等多重不稳定因素相互叠加、超预期冲击导致宏观经济下滑压力骤然加大，全年增长仅完成了3.0%，与年初计划5.5%有较大差距。去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提出了大力提振市场信心、积极扩大内需、刺激消费等一系列举措，以期可以推动中国经济运行实现整体好转。

新年伊始，从中央到地方纷纷出台新政策，从政策和舆论层面吹响了全力拼经济的号角。刚刚发布的一月份经济数据也表明，经济复苏节奏明显加快，疫情对实体经济的冲击明显减弱，政策在推动经济运行整体向好的导向下保持了积极的基调。国际媒体报道指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正全力以赴重振经济，“在中国，所有可以启动的开关都拨向经济增长这一侧，经济增长动力十足。”

但是，中国经济复苏的基础还很不稳固，由于除中国以外的所有主要经济体以及绝大多数发展经济体的增长都将在今年严重放缓，中国出口导向型制造业将持续承受压力，地缘政治危机和经济分裂的紧张局势对全球贸易和投资带来的负面影响，也会成为减缓中国经济增长的羁绊。面对这些风险和挑战，一些专家感叹，当今世界充满不确定性。

实际上，中国最大的确定性就是党的二十大向全世界宣示：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方向，坚持高水平的对外开放。这是当今世界最大的确定性。中央要求我们保持战略定力，坚定做好自己的事，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坚持市场化改革，持续推进更高水平的对外开放。历史经验无数次告诉我们，发展是解决我国一切问题的基础和关键，而改革是发展的根本动力。面对严峻复杂、风急浪高的国际环境，面对我国当前经济运行中存在的突出矛盾和问题，我们必须向改革要动力，用市场化改革的办法破解发展中的问题。通过改革推动经济发展的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为高质量发展提供制度支撑和保证。

从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改革开放路线以来。到今年已整整45年了！而很多同志可能没注意到，从1992年党的十四大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改革目标模式以来，到去年也整整30年了。经过30年市场导向的改革，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还不完善，改革的重点领域还有不少硬骨头要啃，市场化改革的任务远未完成。例如，市场体系仍不够完善，特别是生产要素市场发展滞后，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还难以发挥决定性作用；一些政府部门对微观经济活动干预仍然过多，一些行政垄断、市场壁垒、地区分割现象严重影响全国统一大市场的建立；民营经济平等竞争的地位尚未真正建立起来，一些歧视、怀疑甚至黑化民营经济的现象屡有发生，严重影响了民营企业家的市场预期和信心，弱化了竞争政策的基础性地位。

今天是农业领域的企业家峰会，我想就农村改革在市场化改革中的地位和作用再讲几句。第一，中国的农村改革是市场化改革成功的典范。中国改革发端于农民创造的家庭联产承包，几十年来，农村改革从产权制度、生产组织方式的改革入手，解决了农民与土地等生产要素的结合方式，解决了农产品经营自主权，解决了农产品价格市场决定等一系列难题。改革解放了生产力，随着农业生产率的大幅提高，大批农业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大批乡镇企业演进的民营企业成为中国企业家的摇篮，民营经济为中国经济发展提供了“五、六、七、八、九”，真正成为中国经济的柱石，成为市场经济的主体。第二，市场化改革绕不过去的一些硬骨头，如土地制度改革、劳动力要素的市场化自由流动和配置等，仍有待农村领域改革的进一步深化。第三，构建新发展格局，实现高质量发展和共同富裕的目标，也必须以农村的市场化改革为重点，提供新的突破口和动力源。

为了适应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的要求，中央近年在积极推动要素市场化配置综合改革、加快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健全公平竞争审查制度、进一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等方面，出台了一系列市场化改革的文件。二十大特别强调“两个毫不动摇”，优化民营企业发展环境，促进民营经济发展壮大。2020年5月23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全国政协经济界联组会议时，一方面强调了民营企业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作出的贡献，非常了不起；另一方面强调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不能回到计划经济的老路上去。今年初，刘鹤同志在世界经济论坛上再次郑重声明，“有人说中国要搞计划经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些改革政策和举措的提出和落地，无疑将为中国高质量发展开辟道路，为中国经济实现整体向好提供动力。下一步，中国的市场化改革和对外开放主要应聚焦在以下几个方面：

在培育更有活力、创造力和竞争力的市场主体方面。二十大再次强调“两个毫不动摇”，特别是要依法保护民营企业产权和企业家权益。国企改革还是要坚持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加快国有经济布局优化、结构调整和战略重组，推动国有经济进一步聚焦战略安全、产业引领、国计民生、公共服务的功能，向关系国家安全、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向提供公共服务、应急能力建设和公益重要行业集中。推进混改的重点，不是扩大国有经济的影响力，控制力，而是引入竞争机制，构建适应市场配置资源方式的股权结构，处理好党的领导与市场化选聘经营管理者的关系。民营经济是市场经济的主体，是稳增长、保就业的主要力量。当前“拼经济”，首先要调动民间资本的积极性，改善预期和信心。要采取措施切实消除民营企业在市场准入、政府采购、社会信用和法律保护等方面存在的所有制歧视，营造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的营商环境，最大限度地放开市场、放宽政策、放活人才，恢复和提振民营企业家的信心。对国有企业不再实行基于所有制的各种补贴。

在建设高效规范、公平竞争的国内统一大市场方面。重点是要坚决破除行业垄断、所有制歧视、地方保护主义和各类市场壁垒，完善统一的产权保护制度，实行统一的市场准入制度，维护统一的公平竞争制度，健全统一的社会信用制度。在夯实这些市场经济基础制度的过程中，关键任务是强化竞争政策的基础地位。在市场竞争中只有公平才能激发市场主体的活力。要加强公平竞争审查制度的刚性约束，加快建立市场竞争状况的评估制度。在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完善有效市场体系和市场机制的同时，还要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深化简政放权、放管结合优化服务效率，继续推进政府职能转变。政府的工作重心主要是提供优质公共服务，创新监管方式，维护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在推进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方面。希望中央尽快推出要素市场化配置综合改革试点，健全要素市场体系。扩大要素市场配置范围，实现要素价格市场决定、流动自主有序、配置高效公平。统筹推进农村土地征收、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加快建设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深化户籍制度改革，破除劳动力和人才在城乡、区域、不同所有制单位间流动的体制障碍。加强资本市场基础制度建设，推动多层次资本市场健康发展。加快发展技术要素市场，完善科技创新资源市场化配置方式。加快构建数据基础制度体系，统筹推进数据产权、流通交易、收益分配、要素治理，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在国民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方面。二十大强调收入分配制度是促进共同富裕的基础性制度。近期将有些大力度的举措出台。一方面，要通过做大“蛋糕”，努力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探索通过土地、资本等要素使用权、收益权增加中低收入群体要素收入，增加城乡居民财产收入。另一方面，要通过加大税收、社会保障、转移支付对社会收入再分配的调节力度，建立规范财富积累机制，保护合法收入，调节过高收入，取缔非法收入，更加积极有为地促进共同富裕。

在实行高水平对外开放方面。坚持实施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对外开放。稳步扩大规则、规制、管理、标准等制度性开放。创新服务贸易发展机制，发展数字贸易。进一步缩减外资准入负面清单，建立健全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管理制度，稳妥推进银行证券、保险、基金、期货等金融领域开放，营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要进一步完善自贸试验区布局，赋予其更大改革自主权。特别是海南自贸港对标当今世界最高水平的开放形态，按照货物贸易“零关税”、服务贸易“准入又准营”的方向，在推进贸易自由化便利化，实施自由贸易试验区提升战略方面取得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