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近期世界银行发布非洲经济展望报告,预计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的经济增长会在2024年出现反弹,但预期仍然“不稳定”,尽管与去年相比,大多数非洲经济体的通货膨胀率有所下降,平均从7.1%降至5.1%,但仍高于新冠疫情暴发前的水平,非洲的发展和减贫前景仍然堪忧。实际上,在全球疫后复苏的大背景下,非洲却面临着多重挑战,微弱的增长根本不足以消除贫困。
债务负担是制约经济增长的沉疴。世界银行将非洲的债务问题列为阻碍复苏的首要原因。非洲国家的外债问题自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形成,在七十年代逐渐积累扩大,八九十年代非洲国家纷纷爆发严重的债务危机,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国际社会相继提出了对非洲进行债务减免的举措,加之非洲自身经济快速增长,到本世纪初债务负担已明显减轻。然而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随着石油、金属、农产品等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下降,非洲国家面临的债务风险再次上升。受2020年新冠疫情的冲击,许多非洲国家外债负担加剧。截至2023年底已有9个非洲国家陷入债务困境,12个非洲国家处于高债务风险,16个非洲国家处于中债务风险,无国家处于低债务风险,而2014年无国家陷入债务困境,仅有5个国家处于高债务风险。同时,偿债义务的增加直接造成了资金的流动性问题,并挤出发展支出,同时导致获得外部融资的难度更大、成本更加昂贵。
地区动乱是阻碍经济复苏的关键。世界银行将多个非洲国家的“冲突和暴力升级”视为“增长的障碍”,并警告“政变蔓延的风险”将严重挫败投资者的信心。2020年以来,西非和中非发生了9次成功的政变和7次失败的政变,最近的两次政变发生在去年的尼日尔和加蓬。同时,西非政变导致极端主义暴力已经蔓延。2020年至今整个西非萨赫勒地区的年死亡率增加了两倍,仅尼日尔事件发生后的一个月内,针对平民的袭击增加了四倍。此外,西非军事政变也为恐怖主义蔓延创造了条件。据联合国安理会2023年文件指出,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利用苏丹作为在非洲开展行动的“后勤和金融基地”,将武装分子“转移到利比亚南部、马里和西非”,导致非洲的恐怖主义活动越来越猖獗。恶劣的安全状况使得国际资本难以对投资非洲提起兴趣,导致非洲经济复苏与增长的动力不足,未来前景不明。
大国博弈是打乱发展进程的诱因。非洲大陆是最不发达国家最为集中的大陆,是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重点推进的区域。而当前在全球多极化的大背景下,美国、欧盟、日本加紧与新兴市场国家进行博弈,非洲国家自然难以避免“选边站队”的困境,非洲的发展进程也同时沦为了大国博弈的牺牲品。美国动辄以非洲国家与俄罗斯进行交易为由,威胁停止对相关非洲国家的援助支持。而非洲青年失业率的激增导致越来越多的民众对于亲西方政府的不满,随着法国驻军被逐出非洲、俄罗斯的影响力不断扩展,新冷战的阴云已经笼罩非洲大陆,发展议程步履维艰。截至2023年,除气候行动目标以及负责任消费和生产目标在超过半数的非洲国家取得了进展外,其余15个可持续发展目标均面临着不同程度的挑战,甚至有10个可持续发展目标在非洲国家无一被实现。48个非洲国家均面临着实现零饥饿目标的挑战,2022年非洲饥饿人口甚至达到2.62亿,比2021年增加900万,占人口总量的22.5%,远高于世界其他地区。超过八成的非洲国家在实现良好健康与福祉目标上面临重要挑战, 非洲孕产妇死亡率和儿童死亡率较高,2020年全球约70%的孕产妇死亡发生在非洲,2021年该地区每14个孩子中就有1个在5岁前死亡,与2001年的全球平均死亡率相同。
预计到2050年非洲人口将占世界人口的近四分之一,非洲的发展前景对于全球经济的稳定与可持续发展至关重要。而当前非洲大陆的增长率仍然“缓慢且不足以对减贫产生重大影响”,这不仅进一步暴露了非洲大陆的脆弱性,而且也削弱了全球经济复苏与增长的基础。国际社会应以理性、客观的态度加大对非洲发展议题的关注,重塑共识,为人类社会的持久和平和共同发展作出持续的努力。(来源:国际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