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理策略] 王红艳: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

王红艳（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研究所国家治理研究室）

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是个基础性概念，如何界定这个基础性概念，目前学界还未达成共识。提及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毫无疑问会想到另外两个关键词：一个是中国式现代化，另一个是中国式国家治理现代化。关于中国式现代化，党的二十大报告已明确指出了五个“共同特征”和九个“本质要求”，我在此不再做赘述。关于中国式国家治理现代化，当前官方文件中还没有这样的提法，只是说“国家治理现代化”，因此我的这个提法也只能算是探讨性的学术性思考，希望起个抛砖引玉作用。

综合党的重要文献资料和学界基本认识，我认为，中国式国家治理现代化是指在国家治理过程当中，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同时践行民主、科学、法治、高效能的理念，推动解决改革、发展、稳定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不断促进国家富强、社会进步和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从这个概念来看，“中国式”特点是否立得住？首先，从治理的领导力量看，在治理当中突出强调坚持以中国共产党为最高政治领导力量，而我们知道，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首要本质要求。其次，从治理目标看，不但强调促进国家富强、社会进步，而且要求促进人“全面而自由”的发展，请注意不是“自由而全面”，这第三个目标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追求的价值，在资本主义制度情境下是不具备实现基础的。从这两点看，我们所推进的国家治理现代化，是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

除此之外，还有哪些要素也具中国特色呢？我在此提出了民主治理、科学治理、依法治理、高效能治理四个概念。现在做研究既要讲究政治上的规范性，也要讲究学理逻辑上的合理性。从政治上看，党的重要文献资料上有“民主执政”“科学执政”“依法执政”的说法，这是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三大要求和原则，“高效能”是习近平总书记在各个场合多次提出的一个重要的概念，因此这四个提法是立得住的，其中民主治理也是立得住的。从学理上看，民主、科学、法治、效率，都是现代化研究中广泛认可的四个很关键的概念。

那么，这四个维度是否立得住？可从两个视角来讨论。一是：跟前现代的中国作比较，当代中国式国家治理与前现代的中国式国家治理之间存在哪些异同？二是：与当代西方主要现代化国家相比，当代中国式国家治理有没有自己的特色？我在此不展开讲，但我想比较研究得出来的思考结果是立得住的。

现在来谈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乡村治理是国家治理的重要板块，是基础性和基石性的工程。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毫无疑问应该具备我刚才讲的中国式国家治理现代化的主要特征，在领导力量、治理理念、治理目标上应该与前者保持一致。但是我们在谈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的时候，还要注意：在乡村这么一个重要的具有不同特点的场域和界面下，治理现代化还是会呈现一些具体差异的。到底有哪些具体差异？我认为至少需要注意这么几个问题：

一是坚持党的领导，具体化为乡镇党组织、村级的党组织统一领导村庄层面的各项工作和其他各类组织。二是从民主治理看，更加强调基层群众自治制度在基层的实践，不断深化和创新直接民主形式。三是从科学治理看，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需要关注数字化、高科技手段在村庄治理上的应用以及科学思维能力的提升等。四是从依法治理看，需要考虑德法相济问题，乡村社会是熟人社会，村规民约和礼俗传统文化遗产在一定程度上是存在的，它们对于推动治理优化可以发挥作用。五是从高效能治理看。与西方现代化国家和前现代中国相比，中国式国家治理现代化突出强调高效能治理，这是因为当代中国在国家治理上有很鲜明很主动的战略意识，有既定的发展目标和“两步走”“三步走”的节奏安排。具体到乡村治理层面，也有一个高效能治理的问题，当前我们面对的是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这一重要历史任务。

当前，推进乡村治理现代化具有什么基础？从总体环境和综合条件看，第一，基本实现了从重发展、轻治理到协同推进治理和发展的转型，这个趋势现在越来越明显。可以说，乡村乃至整个国家的治理现代化意识越来越强。第二，已从推进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过渡到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最近几年是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战略有机衔接时期，乡村治理现代化的的综合基础不断夯实。第三，从治理层面看，已从“管理民主”进阶、升维到“治理有效”，也就是从对治理的方式强调转化为对治理综合效益的强调，这对探索治理模式多样化而言无疑是一项政策利好。这些都只是一个初步判断。

从以下几个维度来看，推进乡村治理现代化也有一定基础。当然也还存在不少问题：一是基层党组织体系健全，但是也存在空转、软弱涣散的情况。二是村民自治体系不断健全，扩面趋势明显。除村民代表大会外，村民议事会普遍建立，还有村民小组会议、村民小组议事会等，湖南娄底等地正在探索的“屋场会”则打破了既有的行政区划。但是也存在着村民自治领域有限、自治能力有待提高等问题。三是从科学治理看，一方面数字乡村发展不平衡，另一方面具有科学思维的人才比较匮乏，各地积极探索解决人才匮乏的路径，但是截至目前匮乏局面还未得到实质性改善。四是基层干部依法行政、基层群众依法办事的能力和意识均有待提升。五是就高效能治理而言，已经开始注重成本核算问题，但办法、能力上还有待跟进。

关于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的探索路径，初步趋势和总体特征是：积极推进党建引领乡村治理。从政府和社会两个方面看，政府层面的鲜明特色是“下沉”，包括：公共服务下沉、帮扶力量下沉、维稳力量下沉、纪检监察下沉、行政力量下沉，等等。村级层面的探索，主要包括推进实施项目制、积分制、权力清单制等，有着百花齐放的探索，既有体系层面的，也有能力方面的，其中包含很多可以借鉴的东西，值得我们深入思考和研究。

总之，中国式乡村治理现代化还在路上，需要我们继续从理论和实践的层面进行双向探索。(来源：乡村发现转自：《乡村治理评论》202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