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华：春耕在即，如何不误农时、稳住农业

国粮

王亚华（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清华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副院长）
  春耕在即，农事不待。习近平总书记近日对全国春季农业生产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强调，越是面对风险挑战，越要稳住农业，越要确保粮食和重要副食品安全。如何坚持疫情防控和农业生产“两手抓”“两不误”，保障春季农业生产正常有序进行？光明日报邀请多位专家展开探讨。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清华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副院长王亚华教授受邀接受采访。
  问题1：
  “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当前，春耕备耕已从南到北陆续展开。2020年中央一号文件强调，粮食生产要稳字当头，稳政策、稳面积、稳产量。在疫情面前，今年的春耕形势有何不同，面临哪些新挑战新问题，做好春耕备耕重要性何在？
  疫情以来，部分农村地区为了防疫实行封路封村，正常农活受限。目前，疫情仍处于防控期，春耕面临较多挑战。其中，农资供应问题是主要矛盾。一是农资企业复工复产问题。部分地区农资企业复工需申报批准，工人、技术人员、原材料等不能及时到位，实现完全复工复产还需要一个过程。二是最后一公里问题。受2019年底化肥行情下滑影响，农资经销商、零售商普遍存货不多，且多关门闭市。而新进农资物流配送也不畅，特别是最后一公里受阻，难以进店进村，部分地区农药经营门店备货量不到往年一半。此外，生产成本问题也较突出。短期内，一方面，部分农业主体前期农产品滞销、收入减少，存在流动性短缺难题。另一方面，春耕所需劳动力、农机作业服务在供应上存在障碍，“用工贵、用工难”问题将影响一批规模经营主体正常开展农事活动。中长期看，疫情引发生产成本整体上升，后市农资价格可能上涨，形成进一步影响。从区域看，南方农业生产受疫情影响明显大于北方。华南地区早稻已开始浸种育秧，而东北地区要到五一前后才开始大面积播种。
  目前，全国各地正在落实中央有关要求，防疫的同时抓好春季农业生产工作，其意义重大。一是确保粮食安全。从国内角度来看，是民生问题。我国是14亿人口的大国，粮食供应关系社会民生，确保粮食安全始终是治国理政的头等大事。抓好春耕备耕直接关系夏粮丰收和各类农产品充足供应，进而关系到全年粮食丰收。我国粮食生产已实现16年连丰，但粮食生产能力还不稳固。此次疫情将进一步增强我国对粮食安全的认识，当前应全力抓好抓细疫情防控下的春耕备耕工作。
  从全球视角来看，一方面，是国家安全问题。中国人多地少，粮食生产受挫时贸易是补充粮食供应的主要途径。然而，其一，近两年中美贸易关系不稳定增强，不排除疫情期间一些国家在粮食领域采取极端行为，影响我国粮食供应。其二，疫情下我国汇率贬值承压，此时进口成本急剧增加。其三，当下新冠疫情全球走势不容乐观，全球整体性风险加剧，一些国家的粮食安全会受到冲击，进而影响国际粮食安全。另一方面，是国际农产品供应问题。2019年，我国农产品进出口额2300.7亿美元，其中出口791.0亿美元，进口1509.7亿美元，已成为世界上第一大农产品进口国以及世界第四大农产品出口国。作为全球农产品进出口贸易大国，若我国农产品生产受阻势必影响全球农产品贸易格局的稳定。
  二是确保全面小康与脱贫攻坚目标按时实现。2020年是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实现之年，是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收官之年，今年的中央一号文件将“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作为首要任务。保障春耕备耕关系到全年农业生产稳定发展和农民稳定增收，特别是扶贫产业的正常运转和保障低收入群体的收入，对实现今年经济社会发展目标意义重大。
  问题2：
  春耕时节，农资保障是关键。统筹疫情防控和春耕备耕，应如何确保春耕生产所需的种子、化肥、农药等农资复产复工、运输畅通？政府应该如何构建农资服务网络，组织好农资生产、流通、供应，让农民有农资可用、用上放心农资？
  各地政府要高度重视，一手抓疫情防控，一手抓春耕备耕，要按照党中央与国务院的要求，及时协调解决农资生产供应中的问题，确保春耕期间农资质量可靠、市场稳定、运输顺畅。一是做好农资企业复产复工工作。其一，推动种子、化肥、农药等农资企业加快复工复产，将上述企业列入地方重点复工复产企业名单，支持点对点的开工，尽快恢复产能。其二，确保农资企业生产要素供应。积极协助农资生产企业员工、技术人员返工返岗。能源、原材料生产企业要重点保障农资生产企业供应需求。金融机构对农资生产企业在内的涉农行业扩大信贷投放。
  二是确保农资运输畅通。其一，确保春耕生产所需农资运输畅通。基于疫情防控分区分级情况，协调农业、交通、市场、质监等部门，重点推动和保障种子、化肥、农药、农膜等农业生产物资及原辅料的供应运输。建立农资点对点保供运输绿色通道，打通运输梗阻，严禁未经批准擅自设卡拦截、随意断路封路阻断交通的行为。其二，解决农资配送最后一公里问题。各地在做好疫情防控工作的基础上，全力支持农资经营门店开市开业。充分发挥供销社的作用，抓紧对接农资生产企业货源，并利用农资销售网络点多、面广的优势，尽快将货物运送到零售网点。农资部门和相关企业针对疫情防控需要，指导大型农资电商平台健全线下农资配送网络，帮助传统农资经销商线上线下融合发展；指导农资经营网点灵活采取电话、微信、电商等方式，探索开展线上订货，不接触式配送上门等服务，确保区域内农资及时供应，打通农资流通“最后一公里”。
  三是加强督查监测。其一，督查相关保障政策贯彻落实的情况。及时纠正和防止地方政府出现以疫情防控之名限制农业生产和农产品运输人员车辆通行的错误做法。督促将各级政府出台的农资领域生产经营企业的税费减免及疫情损失补贴政策落实到位。其二，加强对市场中农资质量、价格等情况的监测。及时预警价格异常波动，确保农资明码标价，严打哄抬物价等违法行为。提前开展农资打假保春耕专项治理行动，依法查处掺杂使假、虚标含量等违法行为，为农业生产保驾护航。充分发挥好政府网络、电话投诉渠道的作用，鼓励社会各界积极参与农资打假工作。
  问题3：
  对种植、养殖大户来说，能否得到金融支持的“及时雨”对于开展春耕备耕至关重要。对此，相关部门应采取哪些措施，支持其开展春耕备耕生产？
  政府部门、金融机构前期已经出台很多优惠性金融政策，为支持春耕备耕重点是及时落实相关支持政策。一是加快信贷支持政策落地，确保规模农户生产资金充足。其一，优化规模农户存量贷款违约处置机制。区域内银行统一疫情对农业影响的识别与支持标准，构建农户线上线下申请、申诉机制。摸清疫情影响严重规模农户名单，安排银行主动对接沟通，设定符合农业生产周期的展期期限，以免农户面临循环资金压力。其二，加大规模农户新增贷款支持力度。疫情下，春耕不等人，加大信贷支持力度的重点关键词体现在安全、及时与充足，对应线上服务、快速优先、专款创新等。具体而言，加强农村等薄弱地区金融基础设施维护，确保线下业务正常安全运转。创新农业春耕备耕金融产品，设立春耕备耕专项贷款额度，同时设立贷支持绿色通道，实行优先受理、审批和放款。发挥微信公众号等线上平台以及村委、银行农村服务点等线下平台的重要作用，加大春耕备耕金融支持政策宣传。充分运用互联网技术为农户提供远程信贷服务，实现贷款业务全流程在线作业，并结合线下网点加强对农户指导与培训。对规模农户实施更大力度的降息减费，减免贷款利息和担保费率，切实降低农户春耕备耕成本。推进农村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进一步扩大“两权”抵押贷款和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贷款范围，有效释放农村土地要素的金融杠杆潜能。二是加快农业保险支持政策落地，切实保障规模经营主体生产风险。其一，创新保险产品与服务，稳定农业生产预期。支持保险机构适度创新农业保险品种，扩大农业保险覆盖面，稳定农民生产经营预期。除政策性农险外，加强与技术部门合作，积极推出收入保险、价格指数保险等，为农民收入做好风险保障。加大农险创新产品宣传力度，优化承保审批服务，可实施“事先承保、疫后复核、多退少补”的政策。其二，强化保险科技运用，做好承保理赔工作。充分运用互联网技术为农户提供远程农险承保与应急服务，加强与地方各级政府部门、村委的有效沟通，结合线下网点对农户进行指导与教学。采用农险远程验标、查勘定损技术，实时指导客户留存种植业受损区域、畜牧业无害化处理过程等影像，在线提供受损原因鉴定证明资料，实现远程科学查勘定损，并开启理赔绿色通道。
  问题4：
  农业生产场所大多在田间野外，为最大限度切断病毒传播途径，避免人员聚集引发交叉感染，田间作业时，您认为有哪些比较好的经验做法值得推广？在关键农时和农民急需之时，应如何开展好技术指导服务？对此，您有哪些建议？最好春耕备耕，还需要哪些人的共同努力？
  目前，部分地区特别是南方地区都陆续开展了春耕备耕工作，为全国推进春季农业生产提供了一些先行经验。安全田间作业方面，体现为三点：一是提前摸清农户春耕备耕需求。如农机部门积极组织农机技术人员提前通过微信、电话、网络视频等方式，摸清农户农业生产意向、农机使用情况以及农机技术需求等信息，线上为农户、农机大户、农机合作组织等提前布局，开展春耕备耕工作。二是鼓励现代化农业机械作业。为避免人员积聚，鼓励使用农业机械、无人机等设备进行田间作业。有条件的农机合作社可实施跨区作业，缓解邻村春耕压力，或者推行农机代耕、代插、代收托管服务。三是确保安全下分时、分散有序入田。地方可借鉴浙江省“五色疫情图”的方式对各镇、村疫情下开展农业生产进行风险评估，并设定风险分级与阈值，对于阈值内的村根据风险等级推进春耕备耕工作。村级摸查有需求参与农业生产农户健康情况，暂缓不符合健康要求的重点监管人员参与生产。村级统筹安排，全面宣传培训春耕疫情防控常识，采取“有序下田、分时下地、分散干活”的方式，逐步展开春耕复耕工作。入田作业的生产工具专人专用，定时消毒，作业人员要做好防护，勤洗手，确保健康和生命安全。
  技术指导方面，体现为三点：一是重点开展线上技术指导。农技部门要充分发挥网络的优势，组织专业技术人员实时“在线办公”，通过电话热线、直播、微信等手段，开展线上技术培训和指导服务，解决农户生产技术难题。二是定期发放电子指导手册。除线上实时指导外，农业技术部门应该及时组织专家就农户最关心的问题如病虫害防护等制定技术指导手册，并简明易懂的呈现形式，通过微信等平台由各乡镇农技服务站转发至农民。三是必要时安全深入田间实地指导。采用网格化管理，划分责任服务区，落实具体农技责任人。农技人员在做好个人防护的前提下，必要时到田间地头实地指导，帮助农户安全落实田管措施。同时，开展春耕备耕情况调研，掌握农耕备耕中存在的实际问题，为政府提供相关决策依据。
  总体而言，春耕备耕是一个系统性工程，不仅涉及农资、机械的调配使用，还需要人工、技术、资金等方面的保障。需要政府、企业和农民全力以赴，也需要多个部门密切协作，提供全面的保障，高质量推进春耕备耕工作。农机和发改部门需要协调好农用柴油供应，做好农机作业的准备和调配。气象部门需要密切关注气候情况，防止冻害、干旱、病虫害等自然灾害爆发。水利部门需要抽调人员加大水库、灌溉沟渠管理力度，提前为春耕供水做好准备。各类农业合作社、社会化服务组织要充分发挥密切联系群众的平台优势，为农户提供及时服务。村委需动员当地农民和返乡人员就近就地参与农业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