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数字经济赋能中国贸易 ——基于对中国出口企业调研

gecccn · 发表于 2023-7-31 09: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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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程实
工银国际资深经济学家 张弘顼
悲观者正确，乐观者成功。悲观者之所以正确，是因为聚焦当下，全球经济的当下可谓千疮百孔、挑战重重；乐观者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放眼未来，人类世界的未来依旧潜力无限、机遇多多。就中国贸易而言，在全球经济增长羸弱、保护主义普遍盛行的背景下，2023年以来宏观表现确实是承压明显，但我们从微观调研中，却明显感受到中国外贸企业百折不挠的抗压韧性和目光朝前的创新精神，借力数字经济的突破与发展，中国贸易正发生由微观到宏观的渐次变革，这势必将帮助中国贸易适应全球化新趋势、以内生改革应对外部挑战，在高质量发展之路上行稳致远。考虑到中国复杂的市场结构，我们从企业风险管理、企业生存发展和制度性支持三个维度出发，分别调研了来自中国不同省份、不同出口领域的6家出口企业。结果发现：一方面，短期来看，风险和压力客观存在，中国外贸企业在供应链管理和合规审查上的整体风险有所增加，中小规模出口商生仍面临较大的外需羸弱挑战；另一方面，长期来看，通过数字经济（以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为代表）赋能出口企业实现自身转型升级越来越成为共识，除了数字经济赋能核心业务效果正面，通过数字技术优化制度建设尤其是制度性服务建设（如境外客户通关支持、交通便利支持、支付服务等）也将有效助力企业降低贸易成本，以自身竞争力提升来化解外部压力。
出口企业面临风险多元化挑战，风险防御复杂度显著上升。被调研企业中，所有企业负责人均反映近年来全球经济动荡和不确定性带来的宏观风险，如贸易冲突、货币波动、政策变动等对出口商业务的影响显著上升。尽管出口订单自2022年年中开始明显恢复，但出口商普遍反映供应链成本上升（被调研企业反映疫情前后运费价格上行区间为5-10倍）弱化了企业的整体盈利能力。而且，内需弱复苏难以弥补盈利缺口，导致出口企业经营过程中现金流存在一定的枯竭风险。其次，全球合规性风险正在上升。由于地缘摩擦加剧，主要进出口大国围绕国际贸易法进一步细化了新的标准和要求。一家医疗设备出口商表示相比疫情前，疫情后主要进口国对进口的医疗设备管控和标准更加严格。以美国为例，美国在填写海关单据、如何支付正确的关税和其他费用等方面设定了更加详细的要求。如果没有正确操作，可能会导致货物在海关被扣留，甚至面临更加严格的法律责任。在高技术领域，美国和欧元区在进口产品专利权的审查上更加细致，尤其是专利搜索和专利分析两个方面已经引入了人工智能技术来帮助实现专利审查。此外，企业供应链管理风险加剧。被调研出口商普遍反映过去的供应链风险主要集中在库存管理。由于市场需求随着经济周期波动会出现不可预期变化，库存过多或短缺会直接影响企业成本。然而，近年来供应链风险受到供给侧的影响越来越显著。比如，受到贸易保护、产业链转移、地缘摩擦、疫情冲击、气候多变等外部因素影响，许多出口制造商可能无法按时或按质量提供必要的产品或服务。同时，产品在运输过程中的不确定性有所提高，可能会遇到的延误、损坏、丢失等问题愈发严重。最后，中国中小出口商融资难问题仍是长期性挑战，但被调研的出口商普遍认为相比上述其他挑战，长期的业务累计和营商关系使得出口商有能力寻找到除传统贷款外的其他融资渠道。
短期力求生存，长期实现数字经济赋能成为发展共识。被调研企业中，所有出口商对今年及明年的预期目标主要是稳定成本。一方面，由于疫情后物流运输成本仍处于较高水平，企业经营利润被压缩，导致企业不得不通过收缩或裁员等方式节省成本；另一方面，汇率波动加剧进一步侵蚀出口商利润，两家被调研的出口商表示由于原材料采购需要在国内，因此人民币汇率的变动会显著影响他们的成本。尽管这些出口商表示他们能够使用一些金融工具，如远期合约或期权，来管理汇率风险，但由于国内出口商对套期保值金融工具的需求集中抬升，使得相关套期保值金融工具的使用成本有所提升。因此，人民币贬值对出口的刺激效应因为其他成本的抬升被部分弱化了。长期来看，出口商普遍认同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发展和应用能有效帮助多数出口企业转型升级。在被调研的出口商中，有三家企业近年来已经开始针对自身业务实现与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技术的交叉应用。举例来看，一家水果出口商试图使用区块链技术来记录柑橘和葡萄柚从采摘到出口的全过程，为东南亚消费者提供更高的产品透明度。考虑到东南亚国家对数字货币和区块链技术的普遍认同，这家水果出口商通过提供区块链服务来帮助下游客户跟踪其产品的整个供应链，从种植、收获、加工、运输到最终销售。这样，买家就可以验证产品的来源和质量，而且可以确保所有的贸易环节都是安全和可持续的。另外一家来自浙江的全球家具出口商通过生成式 AI来创建适应不同市场需求的新家具设计。具体来说，在大规模生产订单到来之前，该出口商通过生成式 AI 可以创建产品的虚拟样本或模型，然后再基于AI样本创建 3D 打印的样品模型，允许买家在购买前预览产品。这样可以有效节省物流成本，并减少因样品不符预期而可能产生的退货。然而，从出口商反映的情况来看，生成式AI模型，比如生成对抗网络（GANs）或自编码器，可能会产生的AI设计并不总是完全可行或可打印的，因此对于较复杂的家具设计，打印出的实体与设计模型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的差距。但从长期来看，通过深度结合人工智能技术将是出口型企业实现转型和升级的有效途径之一。
数字赋能制度性支持，将有效帮助企业降低贸易成本。除了通过“一带一路”倡议提升沿线国家港口、机场、道路、通信网络等基础设施质量外（相关研究可见我们上一篇文章《一带一路的增长效应》），政府可以在软性制度改革层面为贸易商往来提供便利性。从实证研究来看，落后且低效的制度支持将显著增加贸易商的进出口贸易成本（Levchenko 2007， Oshota & Wahab 2022）。结合历史文献，我们以制度质量（Institutional quality）作为解释变量，国家之间双边贸易额作为被解释变量构建了泊松回归模型（The Poisson regression model），通过极大似然估计了制度质量变化与双边贸易额之间的关系。在模型中，解释变量制度质量代表了三个方面：政府政策（主要指政策支持力度、政策稳定性和透明性），法制建设（主要指产权保护力度、司法健全、社会治安），服务便利（通关支持、交通便利、支付便利、英语普及）。此外，国家之间的物理距离，各国人年均GDP，各国是否为内陆国家等被视为控制变量。最终模型估计结果显示：制度支持越强的国家，双边贸易额的提升将越显著。当出口国的制度质量每提升1个单位，双边贸易额将提升1.1个百分点；当进口国的制度质量每提升1个单位，双边贸易额将提升0.5个百分点（见附录1）。在我们的调研中，出口商高度认同制度支持（尤其是服务便利）对贸易成本的影响十分显著。具体来看，出口商普遍反映境外相关客户来中国，在入境签证审批、银行卡支付（中小商店无法支持外币卡支付）、国内生活服务软件应用（如护照难以实名认证，非中国大陆手机难以验证相关服务等）和私人交通出行（购票服务及英文地点查询）等方面仍存在一些不便。这使得多数国内出口商直接选择在中国香港或直接飞往客户所在地进行业务商谈。事实上，中国的数字化服务建设已经非常健全，但境外客户的体验相比境内客户仍有不足，这意味着相关领域的帕累托改进尚有空间。因此，我们相信，进一步升级数字经济向境内外客户全面赋能，提升制度性服务便利，帮助企业更好实现数字经济转型将是中国实现国内国际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重要途径之一。
参考文献Levchenko, A.A., 2007. Institutional quality and international trade. The Review of Economic Studies, 74(3), pp.791-819.Oshota, S.O. and Wahab, B.A., 2022. Institutional Quality and Intra-Regional Trade Flows: Evidence from ECOWAS. Journal of African Trade, 9(1-2), pp.73-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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