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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粮调研:高回报率吸引资本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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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6-17 11:03: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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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国家三部委联合印发通知,针对稻谷、小麦、玉米三大农作物,开展完全成本保险和种植收入保险,逐步覆盖13个粮食主产省份的所有产粮大县。

  直到6月5日小麦机收完毕,王汉才长舒一口气。作为红彤彤农业专业合作社负责人,他肩上承担的是19200亩流转土地的重任。该合作社创办于2011年,位于安徽省蚌埠市固镇县。原本以为去年秋汛,再加上冬小麦晚播,有可能会影响到今年夏粮产量,所有农户也都做好了减产预期,结果小麦收获后,单产竟出乎意料,不但刷新历史纪录,而且小麦品质也不错。

  王汉既感到庆幸,又觉察到隐忧。庆幸在于,大规模种地这十年来,今年可谓特例,产量高、价格也高,合作社准备下个月参加一位客户的竞标,若中标,卖价可能会更好一些。隐忧在于,今年的特例,恐将进一步刺激资本下乡,竞逐土地流转,推高地租成本。

  “我们真正种粮大户的心声是希望稳定发展,不论是粮价,还是流转规模,每亩土地的收益不说赚得特别多,一年只要赚150~200元就行,考虑到体量较大,总体收益也很可观。然后稳扎稳打,逐步扩大。”他说。

  中国农民种粮收益到底如何?整体来看,跟其他行业比,农业收益肯定不高;而在农业行业中,种粮收益也不及非粮作物收益,即便是粮食作物,关键还要看种植规模。每亩地一年收益200元,就算种得好一些能达到300元,如果种植规模小的话,比如只有10亩地,也无法解决农户基本生活问题。若小规模经营农户的绝对收益过低,不利于提高种粮积极性。

  在2021年国内实现粮食生产“十八连丰”的背景下,中国要想进一步提高粮食生产能力,就要充分调动占绝对比例的小农户的种粮积极性。只有农民愿意种粮,粮食产量才有保障,饭碗才能牢牢端在自己手上。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教授于乐荣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在保障国家粮食安全与农民愿种粮、爱种粮、种好粮之间,要想达到平衡,一方面,要稳定种粮农民补贴,让种粮有合理收益;另一方面,要推动适度经营规模,积极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包括农民种粮专业合作社和种粮大户等。

  种粮大户:收益“既高又低”

  要回答“农民种粮收益”这个问题,不同地区、不同规模的农户,也许各有不同感受。但不论是哪个地区的种粮大户,在他们看来,种粮收益是“既高又低”。

  先来说“低”,每亩地的年净收益的确很低。地处黄淮海平原的固镇县,种植业主流是一年两季,一季小麦,一季玉米。先不考虑地租,一季小麦净收益,去年每亩是762.38元,今年预计1045.15元;一季玉米净收益,2021年每亩是203.43元,2022年预计145.75元。这意味着,每亩地净收益,2021年是965.78元,2022年预计达到1190.9元。

  地租,也就是土地流转成本。在种粮大户看来,正是“拿地”成本,占了很大一部分净收益。目前,每亩800元被视为合理价格,但地租并非静态,上涨才是常态。根据王汉多年的种粮成本核算,每亩850元为“利润临界点”,这是合作社设置的“拿地”底线。要是超过850元就不做了,因为“没有利润的几率比较高”。

  “每亩地一年能赚150~200元”,这也是种粮大户所认为的“低”。这些年来,深耕种粮的王汉在种粮的每个环节精打细算。对于每亩地的净收益,他给予通俗解释,就是要比投入成本“多生产100多斤粮食”。如果管理不善,特别是之前没有规模种植经验的大户,少于100斤,就没有利润了;少于50斤,就要亏钱。

  种粮的绝对收益低,尤其体现在小规模经营农户身上。并且,尽管近些年土地正在加速流转,种粮大户也在逐渐壮大,但小规模经营的农户仍占绝大多数。

  2017年9月,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蔡海龙在《农民日报》刊发署名文章《从粮食安全与种粮收益看粮食适度规模经营》。该文称,据原农业部软科学课题组调查,当前80%的小规模农户经营60%的耕地,3%的种植大户经营20%的耕地。从农户数量看,我国三大谷物种植规模在10亩以下的农户数量占农户数的80%以上,50亩以上的占3%。从种植面积看,10亩以下小规模农户的种植面积占总面积的60%以上,但50亩以上的大户也占有相当比例,在水稻、小麦和玉米总种植面积中分别占18%、23%和28%。

  前述课题组调查显示,根据当地农业雇工成本及自家用工投入计算,亩均劳动力成本水稻500元、小麦350元、玉米330元。在不计政府补贴、土地成本与自家劳动力成本情况下,亩均收益水稻996元,小麦723元,玉米815元。如果扣除劳动力成本,亩均纯收益水稻496元、小麦373元、玉米485元。

  这意味着,一个粮食种植面积为10亩的农户,年种粮收益实际上仅1万元左右。

  而由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价格司、价格成本调查中心编制的《全国农产品(000061)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21)》显示,从“三种粮食平均”成本收益情况来看,2020年,产值合计1166.73元,总成本1119.59元,净利润47.14元。据该汇编材料编者说明,“三种粮食平均”指稻谷、小麦、玉米平均。

  然而,对于红彤彤农业专业合作社而言,即便每亩地一年净收益200元,全年净收益也能达到380万元。“土地流转规模上去了,净收益就比较可观了。”王汉说。

  对于农民种粮收益,布瑞克·农产品集购网研究总监林国发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农业种植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农忙时间短,劳动强度大,特别是夏天农忙,需要顶着烈日作业。不过,跟其他经济作物相比,近年来,粮食价格具有稳定性,且不用担心销售问题。如果单纯从投资收益来看,种粮收益的风险较小。

  绝对收益低,但投资回报率“令人咋舌”

  “在当地,我家种地规模最大。”张立伟是内蒙古自治区通辽市开鲁县的种粮大户,流转了7500亩土地,一年种一季,主要是种玉米;除此以外,还种有400亩洋葱、白菜。

  一直都做粮食生意的张立伟,由于自家有粮库,每年都会收购玉米,待脱粒烘干后,直接发往南方市场。他种植玉米的面积,在2018年以前,只有1000亩左右;近年来,眼看着玉米价格不断蹿高,就不断扩大规模。

  他提到,当地年轻人纷纷选择外出打工,留守农村种地的都是年纪大的老人。种玉米的净收益,一亩地每年400多元,如果规模为20亩的话,能收入8000多元,基本够这些老人一年的开销。“在家种地,就相当于出去打工了。”

  对种粮大户而言,经营风险被视为收益“低”的最主要原因。2021年,张立伟一共流转了6000多亩地。其中,从牧民手中流转过来的3000多亩沙地,适合种植大豆、高粱,然而遭遇风灾,作物产量受损严重,再加上沙地没有农业保险护持,总体来说,去年种粮基本就没挣钱。

  此外,种地成本也在不断上升。“这7500亩地,得投资1000多万元,平均每亩地的成本在1500~1550元。其中,农地流转费用占大头,每亩达到900~950元,其余是农资、农业生产各环节社会化服务等成本。由于每亩地玉米产量能达到1700~1800斤,如果今年玉米价格每斤1元,每亩就能净收益200~300元。要是价格再高一些,就能多剩一些。”张立伟说。

  在两广地区,既有农户选择全年都种水稻,早稻、晚稻一共两季,也有农户选择种植一季早稻,待早稻收获后,种植甜玉米、辣椒等经济作物。前一种农户,每亩水田两季水稻收入2600~2700元,早稻成本900~1000元,晚稻成本1000~1200元,实际收益为500~700元。

  广东省湛江市种粮大户老秦是后一种农户。他流转有200亩水田,第一季早稻收获后,每亩收入只有800~900元,能够基本覆盖人工、种子、化肥等成本,主要收益是第二季种植的辣椒、红薯、甜玉米。

  老秦称,种植水稻主要是养地,同时减少杂草。至于第二季经济作物,主要根据前一年种植收益来做决定。比如,由于前一年冬季种植辣椒亏损,2018年,就果断全部种植辣椒,虽然亩均投入2500元,但当年辣椒价格高,每亩净利润达到5000元。当然,也可能遭遇决策失误,导致严重亏损。比如,有一年,辣椒采收成本就仅次于收购价格。

  尽管看上去,种粮的绝对收益低,但考虑到农业生产特点,种植粮食的投资回报率会让人咋舌。“远远高于大多数行业一年的投资回报率,如果折合成年化投资回报率,全国所有行业更是望尘莫及。”业内人士张长春称。

  以开鲁县一户较具代表性村屯的农民为例,一户5口,共计11.4亩,每人2.28亩。80后儿子儿媳出外打工,60后老夫妻与孙子留守,耕种土地,并在本地打零工贴补生活。

  在当地,种植熟制为一季春播作物,种粮农民大多数选择播种一季春玉米,普遍采用滴灌密植的种植方式。2022年春季玉米的种植成本,按照普通农户从农资商店零售可以获得农资价格,每亩地购买农资投入390元;按照普通农户作为完全管理者来看,生产过程全部采用雇佣劳动,每亩地雇佣劳动投入310元。总投入达到每亩700元,农资投入占比56%,雇工投入占比44%。

  再来看每亩滴灌玉米的回报,涵盖三个部分:加权平均折干粮食销售价格、回收滴灌带销售价格、玉米秸秆销售价格,分别为1692元、25元、80元,合计接近1800元。此外,国家为农户提供粮食种植者补贴,每亩约70元。合计总收入高达每亩1870元。

  这意味着,该农户亩均净收益1170元。

  张长春称:“由于玉米从种植到收获,周期不超过150天,仅为5个月。即使不考虑补贴,5个月的投入回报率已高达157%,远远高于大多数行业一年的投资回报率。如果折合成年化投资回报率,更是高达377%,这几乎让所有行业都望尘莫及。而且每亩700元的投入成本,接近一半可以在收获变现后再支付。如果计算现金投入的回报率,那更要翻番。”

  正在“内卷”的“拿地”成本

  不同的农业经营主体,对于种粮收益,有着各自的情绪。小农户苦于很难扩大种植规模,要想成为种粮大户,既需要启动资金,又离不开经营才能;种粮大户的烦恼,源于对风险的警惕,地租已经成为种粮成本的大头。

  先说小农户,可以假设出现两种极端情况:一种是玉米价格、秸秆及滴灌带销售价格全部腰斩,上述农户销售收入仍然有900元,扣去700元成本,仍有200元种植收益;另一种是农资价格翻倍,农资投入达到前所未有的780元,合并雇佣作业成本310元,总成本达到1090元,按去年的销售价格,农民依然有710元盈利。

  张长春称,“前一种极端情况,农户不会选择撂荒土地,留守的老人仍会继续种植,外出打工的人依旧会把土地转包出去,只是地租的价格会明显下跌。后一种极端情况,就更谈不上弃耕弃种。”

  但也要看到,尽管上述农户种植回报率很高,亩均收益1170元,但每人仅有2.28亩农地,一年的总收入也只有2667.6元。

  再来看当地一位60岁的留守农户,在村镇中打零工,平均日薪150元。这意味着,他只需要务工20天,零工收入便已经超过种植全年收入。而且由于机械化的普及,农户一年下地管理或直接劳作的总时间,不超过30天,全年其余330余天,就近务工并不受影响。

  张长春称,对于年轻一代农民来说,不论种植收益高低,都必须在自家口粮地外另谋生计;而留守老人仍需就近务工,才能维持最低生活水平。

  而对种粮大户来说,因为种粮的高回报率,刺激工商资本下乡流转土地,种粮大户的“拿地”成本正走向“内卷”。

  仍然以开鲁县种粮大户为例,在当地,村民间的熟人转包,年产900公斤含30%水分玉米的农地,2021年春节前后,每亩转包价格为1000元。转包后,每亩70元的种植者补贴由流转方享有,因此包地实际成本为930元。而同期种植成本为700元,地租已经明显超过了种植成本。按照销售收入1800元来算,流转土地的种粮大户收益仅为每亩170元。

  这意味着,投入成本合计1630元,投资回报率仅为10%左右。只要粮食销售价格下跌10%,种粮大户将面临全面亏损。而且承包土地难以集中连片,经营成本和损耗会高于小农户。同时,地租通常无法赊欠,甚至还要一交多年。

  地租上涨大幅增加了种粮大户的生产经营成本。林国发称,以华北地区一年种两季粮食为例,每亩净收益只有200~300元。如果使用了贷款,贷款利息将占50%左右的利润;如果遭遇天灾,种粮收益的不确定性较大。虽然流转土地面积超过500亩的话,每年10万~15万元的净收益非常诱人,但前期需要大量启动资金。比如,地租每亩800元的话,年初就需要支付40万元;另外,农资、雇工等种地成本,需再投入30万,才能有第一季作物收入,然后再投入,继续经营第二季作物。

  对比来看,五年前,虽然玉米价格低于现在,但种粮成本下降更多,种粮大户的投资回报率反倒高于现在,风险承担能力更强。

  “粮食价格的大幅走高,种植收益率持续抬升,小农户所获收益非常有限,但是对土地集约化经营的种粮大户,并未有显著益处。”张长春称。

  农业保险仍有较大政策空间

  对于地租的上涨,种粮大户都有切身体会。张立伟称:“流转土地的地租,迟迟降不下来。如果你把价格压下来,还会有其他人去流转。”于是,就这样逐渐“内卷”起来。他说,那些没种过地的人,认为种粮挣钱容易,总想着尝试一下。只有真正赔钱了,他们才会正式考虑退出。

  “现在出现一种新情况,那就是工商资本认为种粮行业存在暴利,以前开饭店的、搞桑拿洗浴的,都开始下乡‘拿地’,有些地方高的地租已经超过每亩1000元了。这对真正种粮的大户来说,并非好事,而且也不利于规模农业长期稳定发展。”王汉提到,这跟10年前,也就是2012年前后,合作社刚开始涉足规模种粮时候的情况很类似。当时,也出现了一轮资本下乡,但经过市场的慢慢洗牌,凡不是真心种粮的,经营管理能力跟不上的,最终都会被清洗出局。

  这一现象,正是近年来国内集中涌现了一大批大规模集中经营数千亩,乃至数万亩的种粮大户的一个缩影。张长春称,这背后是由两方面特殊因素促成的。

  一方面,过去五年,随着国家临储玉米逐渐去库存,玉米售价呈现显著上涨态势,由此带动地租跟涨。虽然计算下来,种粮大户净收益仅是微利状态,但大量踊跃进入规模化种粮的主体,是在对赌玉米价格继续上涨。然而价格一旦滞涨,甚至触顶回落,这些规模化经营的种粮大户,将会面临大幅亏损。

  另一方面,近年来,国家鼓励规模化经营,对合作社、国企,乃至流转土地集中经营的个体,给予其农机具、农资、贷款等方面大量优惠和补贴,甚至部分地区对经营达到一定规模的主体,直接现金奖励,催生了大量的种粮大户。但如果政策不再补贴,粮价滞涨回落,这些种粮主体很可能经济上就算不过来账,并退出市场。

  在张长春看来,种粮净收益即使增长再多,洒向亿万农民,每个人也是杯水车薪。而在个体农户看来,流转土地的成本抬高,对种粮大户而言将会难以承受。

  此外,即便农资、农产品价格大幅波动,也几乎不会对小农户的种粮积极性产生影响,更不会存在因此大面积撂荒的可能性。但是,高位波动的农产品价格,最终却会令规模经营者望而却步。

  为此,他建议,保障农民基本生活与种粮回报率,应该作为两个独立的问题,按照各自的逻辑去看待,并着手处理。

  虽然在WTO规则框架下,农业补贴的政策空间有限,但从农业保险角度来看,仍有较大政策空间。

  2021年,国家三部委联合印发通知,针对稻谷、小麦、玉米三大农作物,开展完全成本保险和种植收入保险,逐步覆盖13个粮食主产省份的所有产粮大县。其中,2021年纳入补贴范围的实施县数不超过省内产粮大县总数的60%,2022年实现实施地区产粮大县全覆盖。保险保障对象为全体农户,包括适度规模经营农户和小农户。

  在保费补贴方面,在省级财政补贴不低于25%的基础上,中央财政对中西部及东北地区补贴45%,对东部地区补贴35%。

  于乐荣称,农业保险保费补贴,总体上属于绿箱范围。WTO认可的绿箱保险,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自然灾害保险,另一种是收入保险,也被称为“安全网项目”。(来源:第一财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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